《中国历代文星图赞》序(作者:冯天瑜)

        作者:核实中..2009-08-18 17:19:12 来源:网络

         人们对渊博浩瀚的中国文化史,作过种种譬喻:滔滔东去的大江、一望无际的海洋,等等。而我特别欣赏将其比拟为:澄明无际的夜空镶嵌着周流闪烁的群星。如果我们采用此一比喻系统,就会发现,天翰间格外璀璨夺目的星座,古来称之“文星”,又名“文昌星”、“文曲星”,按天人感应的论说,该星座主宰人间文运,由此意生发开去,“文星”(“文昌星”、“文曲星”)被借指文才盖世之人。唐代裴悦《怀素台歌》云:“杜甫、李白与怀素,文星、酒星、草书星”,这是以“文星”喻指天才文士的较早用例。以光照万世的星座比拟创制不朽作品的文人,颇富诗意与哲理,当我们仰望星空,品味文星们卓绝千古的佳构美文,顿生永恒无垠之慨,民族自豪感、存亡继绝的文化责任感亦油然而生。

          

          以写意人物画蜚声中外,又于中国文化史深有体悟的陈立言先生,感怀驱动,历二十余年精心劳作,将上自左丘明、孔子,下迄蔡元培、毛泽东的一百○六位古今杰出人物,作为“文星”代表,以“图赞”形式,抉发其创意绝妙处,构制成一部以绘画为表述主体的图文并茂的精要中国文化史。

          “图赞”又称画赞,是中国的传统艺术形式。“赞”本指一种文体,以赞美为主,刘勰《文心雕龙·颂赞》云:“至相如属笔,始赞荆轲;及迁史固书,托赞褒贬。”肯认汉代司马相如、司马迁、班固所创制的“赞”这种文体,有力地颂扬了古来豪杰英士,树立起褒贬人物的范式。以后,“赞”引入图画,谓之“图赞”,萧统《文选序》云:“图象则赞兴”,指以图画配文字表功颂德,所谓“画古烈士,重行书赞。”

          “图赞”兴起于两汉宫室的功臣画像,西汉初在长安未央宫筑麒麟阁,相传肖何监造,“以藏秘书,处贤才”(《三辅黄图·阁》)。又说汉武帝获瑞兽麒麟,在明光宫筑麒麟阁,于阁壁绘功臣像,如将出使匈奴,历尽万苦回朝述职的苏武“图画其人于麒麟阁”。汉宣帝时,绘霍光等十一功臣于阁上,以表扬功绩。自此朝野视“麒麟阁画像”为表彰功勋的最高形态,素有“功名图麒麟”之说。

          东汉光武帝在洛阳南宫筑云台,用作召集群臣议事之所。汉明帝因追念前世功臣,图画邓禹等二十八将于云台。后来,“云台画像”泛指功臣名将纪功造像。清人洪升《长生殿·剿寇》有“拥大将,气雄哉,合图画上云台”的名句。

          北周又在凌烟阁画功臣像,以纪天子念旧臣之意,唐初沿袭之。“凌烟”即“凌云”,以之名阁,含崇高、超升义。唐太宗时,画开国功臣于凌烟阁。唐人刘肃《大唐新语·褒锡》载:“贞观十七年,太宗图画太原倡义及秦府功臣”,绘有长孙无忌、魏徵、房玄龄、尉迟敬德、秦叔宝等二十四人,“太宗亲为之赞,褚遂良题阁,阎立本画。”此“凌烟阁功臣像”,仅以作者论,即可谓文、书、画三绝,惜此“图赞”早佚失不得见,也无复制品传世,只好遥做臆想。然“凌烟阁功臣像”与先此的“麒麟阁画像”、“云台画像”并列为功臣图赞绝作,又成为丰功伟绩的代名词,如宋人黄庭坚《鼓笛慢·黔首曹伯达供备生日》词曰:“封侯万里,写凌烟像。”

          立言先生作“图赞”,显然是承继了这种绘画传统,而他又有超越前人,不同凡响的心得。古之图赞,多限于颂扬帝王钦点的功臣名将,这与历代正史重在为帝王将相立传的做法一脉相通。立言有着先进、宏阔的文化史观,它的视域投向为中华民族乃至为全人类作出首创贡献的卓异人群,并不以功名崇下为取舍标准,也不拘泥知名度高低,于是一批下士、布衣入围——诸如发明水车的三国魏人马钧,建造赵州桥的李春,发明活字版印刷术的毕昇,珠算的集大成者程大位,草根艺术家华彦钧(瞎子阿炳)、王洛宾等等。对于享誉文化史的人物,则另辟蹊径,开掘有惠于今的意境,如药王孙思邈,画家慧眼,抉发其“自慎”、“知畏”的哲学观念,其“太上畏道,其次畏天,其次畏物,其次畏人”的思想,与康德敬畏茫茫星空和深藏人心的道德律令的警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在“肆无忌惮”泛滥的时刻,尤有警世意义。于墨子,则弘扬和平及科学精神,旨益当世。中华民族文化由多族共造,立言用心刻勒六世达赖的情歌创作,“藏医王”宇妥·元丹贡布的医学贡献;表彰郑和时,注意其回族血脉,回族去麦加朝圣的远游传统,应是郑和主持七下西洋的内在趋动力。

          图赞的表现手法,特色是画、文、书三者相得益彰,凌烟阁画像由李世民行文、褚遂良作书、阎立本绘画,成为传世美谈。画家深获此中三昧,追求诗、文、书、画的珠联璧合,而难能可贵的是,四美竟由一人完成!这得益于他对四业的精熟与贯通。以画而论,立言长于写意人物,近现代人物(如孙中山、蔡元培、齐白石、毛泽东、徐悲鸿、冼星海、王洛宾等)形象均为众所熟识,而画作简笔造像,或正面、或侧面、或背影,皆能形神兼致,阅览者认同无碍,在似与不似之间得其气质,此非凡手所能。技法上,浓墨重彩与简笔留白两种画法间用,我更偏爱后者,以为达到“神遇而迹化”、“气韵生动”的境界,预留了想象空间。愚见以为,一百○六幅画像中,佳作似多在此类。立言在花卉、动物画上用心多年,故造像的背景补笔与人物水乳交融。至于题句,虽不敢说篇篇上品,但也都达到较高水平,诗为“有声画”,画为“无声诗”,称一百○六幅皆诗画辉映,实不为过。

          画家用意宏远,其文化观照在崇高,旨趣在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结合,无论置之中国,还是置之世界、这都颇具理念的前沿性;其艺术志趣在壮美,追求多种表现手法的兼收并蓄,以烘托中华文化的雄阔与悲壮。还有一种拨乱反正,寓教化于艺作的追求,而这种努力全然是艺术化、生活化的。立言的高远又不离脚踏实地,他自觉地将画作面向大众,沿袭绣像、连环画上品的路数,令大雅隐于大俗之中,因此雅俗共赏是该图赞的必然结果。凡此种种,可以预期。《历代文星图赞》定将走向民间,老少咸宜,发挥其陶冶大众情志、启迪后生的功能;也将从容步入艺术殿堂,在由先哲、时贤共同开辟、后浪逐前浪的中国人物画创作长程边,竖立起不一定很高的碑石,其上勒记着里程,即使是一里、半里,却无疑是前进的里程。

          冯天瑜

          2006年5月28日

          撰于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

        来源:网络

      Processed in 0.133(s)   64 quer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