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世寓言——吕顺的艺术世界

        作者:核实中..2010-07-16 12:12:09 来源:网络

        人生充满了伤痕。变化以后的城市,人除了欲望之外还剩下什么?
        ——吕顺

        初见吕顺的作品,那宛如在水雾中或在梦境里的粉色玫瑰,让人直接联想到19世纪法国波特莱尔(1821~1867)的文学巨著《恶之华》。同时代的大文豪雨果赞赏波特莱尔是“新颤栗的创造者”,认为他开创了一种新的文学语言和欣赏角度。而吕顺的绘画拥有类似的质地,以象征主义式的叙事风格,营造出满溢诗性与音乐性的场景,美好似梦境、幻影和生命最初始的记忆,又耽溺如欲望的深渊。他的作品没有太多承袭或借用的影子,是一种深具独创性和个人情绪的风格,提供观者一种新的视觉体验,使观众迷惑于他刻意失焦的影像,并在这样缓慢游移的唯美氛围里沉醉陷溺。波特莱尔的篇章《黄昏的和谐》有如下的字句:
        现在时候到了,在茎上震颤颤,
        每朵花氤氲浮动,像一炉香篆;
        音和香味在黄昏的空中回转;
        忧郁的圆舞曲和懒散的昏眩。
        每朵花氤氲浮动,像一炉香篆;
        提琴颤动,恰似心儿受了伤残;
        忧郁的圆舞曲和懒散的昏眩!
        天悲哀而美丽,像一个大祭坛。
        提琴颤动,恰似心儿受了伤残;
        一颗柔心,它恨虚无的黑漫漫!
        天悲哀而美丽,像一个大祭坛;
        太阳在它自己的凝血中沉湮……
        一颗柔心(它恨虚无的黑漫漫)
        收拾起光辉昔日的全部余残!
        太阳在它自己的凝血中沉湮……
        我心头你的记忆“发光”般明灿!
        ──波特莱尔《恶之华》

        我们当然不能将19世纪的巴黎和21世纪的北京等同视之,但在急遽变化的社会里,百家争鸣的景况下,知识分子与艺文人士对于环境的敏感与质疑,都有跨越时空的感同。或许连吕顺本人都未察觉,他的《空中的花朵》联作便完全以平面绘画的方式体现了波特莱尔的诗句;画面中总是无根的玫瑰,实在是对人类无声的反抗,空中的花朵,这美好的名字也暗含危险的隐喻,艺术家捕捉到生物对环境破坏最本能的反应,用极为个人化的形式语言体现在画布之上。吕顺对于自然的关怀还是以内敛的象征方式呈现,而不是当代艺术中广泛采用的戏谑或夸张,这在他2007年参与的以《欲象》为题的联展中即可见出强烈的对比;与其他艺术家赤裸生猛的表达方式相较,吕顺的花朵和癞蛤蟆甚至显得静谧安详,他神奇地操控着普鲁士蓝和群青,利用自然地渐层,将跳突的颜色驯化为平和的背景,以传统的审美经验迎接当代艺术的快速与功利,没有哗众的意图,却深深镌刻在观者的心上,留下极深的视觉记忆。

        当我们说到了诗性,就不得忽略音乐性的表现,同属于时间的艺术,文学中的诗和绘画中的抽象表现,可说是最接近音乐的形式。音乐是时间的艺术,当我们在吕顺画作里感受着时间的缓慢推移,我们也同时感受着音乐的律动;而这些滑出或抽离出时间轨迹的花朵在画面上充满了律动感,也因此富有高度的音乐性,例如《空中的花朵之四》的横幅作品,更突显时间的推移,十余枝粉色玫瑰在画家精心排列下,高低错落起伏,仿佛乐谱,鸣响着节奏缓慢而悠扬的曲调。随着观者视点的移动,好似在心底哼唱着一首轻缓的曲子,跟着粉红色点的移动,观者不断行进,也不断在心灵的互动中获得审美的欢愉。但我们绝对无法忽略画面整体的哀伤氛围。那如雷电、如水波,千丝百缕布满画面的网线构成了吕顺画面的基础场景,兼有浪漫主义式戏剧性的光影变化以及古典情致的背景,有效统合了整体视觉呈现。吕顺在此基础上,置入不同的主题对象,譬如玫瑰、猪、癞蛤蟆、苍蝇蚊蚋与猫,利用每一个对象,寓言式的象征所欲传达的不同命题。

        在绘画主题方面,吕顺习惯以动物象征所指的议题,并将具有强烈隐喻特性的对象置入作品中,使整幅作品像一件感慨世事的寓言 。画面中的动物都被一定程度地拟人化处理,譬如淌泪的猪、闭眼享乐的癞蛤蟆、惊警的猫等等。其中的另一重要的主角就是思维单纯的猪,在中国文化中,猪只通常有两种意涵:一是富足完满的福气象征,另外则是憨傻贪懒的负面形象。而在吕顺的作品中或许兼而有之,利用两种可能的意味创造冲突性和隐秘感,也间接探讨了客观与主观解读的论证。而画家本人的慨叹是发自于对现实社会快速文明化、过度商业化招致的异化现象感到担忧,亦或是对传统文化意识形态的不健全所造成的社会腐败现象的不满?或许也是兼而有之。观者可以从展出的作品《幸福时光之二》中获得不同的解答。同样以小猪群为主角的《最后的晚餐》,拟人化描绘并排坐于椅子上的十一只小猪,不仅双蹄伏案、交头接耳,还宴饮享乐着;桌上的佳肴竟是猪蹄,象征基督血液的葡萄酒也换成了中式茅台,便是将西洋文艺复兴名作中的传统予以解构与重构,转化为画家寓言式的、诙谐的讽刺。

        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中国艺坛渐渐兴起一种“模糊化”的绘画倾向。代表人物有张晓刚、谢南星、周铁海,而后在四川美院有一批显露此倾向的艺术家,如何森、陈文波等,徐唯辛2007年的“矿工”系列也有类似的尝试,呈现生命飘忽的样态。他们或多或少都受到杰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的影响。 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出身的吕顺,多年的专业摄影经验,对审美和视觉呈现习惯有独特的坚持与看法,这次展出的几件大幅作品展现摄影奠定的宏观布局,而他也并不讳言受到里希特早期影像风格的影响,将其作品中虚幻、模糊、非客观等因素应用于作品中,并加以演绎。我们从里希特1970年左右的“云朵”和逐渐转向纯抽象的“无题”系列可以见出端倪;“里希特式”失焦与泼洒的白色细线基本上构成吕顺画作中整体场景的原型。但其实整体的影响是形式观念上的,并不直接具体反映于作品的风格内容中,吕顺的作品还是属于比较传统的平面绘画技巧,并未放弃光线、景深和色彩等元素,作画习惯还是以薄涂法与具象描绘,保持了一定程度的绘画性,主题上也不尖锐凸显政治或当下社会议题,画作中隐含的讽刺意味在朦胧的气氛下模糊成一种形而上的冥想,加强了观赏者的关注效果与透过长时间注视后的感性。例如2006的作品《天籁之声》,画中表现在沼泽里、河塘边成群的癞蛤蟆交迭的景象;透过画家特意的拟人化处理,癞蛤蟆双眼低垂迷醉,甚至呈现出人类的表情姿态,上方漂浮飞舞的苍蝇加强整体糜烂荒芜的氛围,从天际蔓延开来的绿色铺陈着令人昏眩的繁荣蔓草,几点隐隐透出的桃红渗透其间,呈现玫瑰凋零后的残缺美;糜烂的生物在满溢焦虑的末世,尽情地欢快,盲目地虚掷他们短暂的生命。

        吕顺说到:“真正的艺术家应当如‘天使’般关照人类,许多事物在他们眼中都被人性化了。”作者以一般认知上丑陋肮脏的象征物去表现性爱的欢愉,以艺术家超然的观点,将人类所有文明的假象剥除,描绘内在最原始的欲望,这就让他从一般的耽美与自我沉溺中超脱出来,转而往人文情怀的方向提升,但并不叫嚣式的,而是抒情的、内酝的,诉诸到心灵层次的。虽然和里希特以及其他影响所及的画家们相同的,以摄影为蓝本,而以各自的方式转化为不同层面的探讨,但总的来说,吕顺作品基本上还是内向性的,朝自我内心的挖掘和省度,倾向精神层面的自我辩证,是藉物假托的象征主义式叙事风格,整体情绪与光影变化上则有浪漫主义的感怀和戏剧性,比较倾向古典架构上的经营,并不汲营于外在潮流的追赶与现代性的表达。

        不同于当今艺术潮流,吕顺保有一种传统架上画的品格,绘画性浓厚,语言明确单纯,是新一波当代艺术中值得关注的对象。此外,作品《消失的声音》,可以见出新的转折和尝试,原本画面中的有机生物都被抽取出来,只留下代表着电线杆的交错的线条和纯粹黑白无彩色的冷静风格,物质步步消退,似乎无机的电线杆成为画面的象征主题。这和艺术家在宋庄的生活有关,寡言的画家不止一次地说起电线杆下的生活,主要想传达对现代生活无奈的追问:“既然我们只能看到灰白色的天空和电线杆,那我们大概也无从关注自己离风景究竟有多远了!”艺术家在这幅作品中找到了形式语言表达的另一种方式,以更加理性的视角洞悉艺术和生活,这幅作品预告了画家充沛的艺术能量和自我突破的渴望,而他的下一步,也同样令人期望!

      Processed in 0.152(s)   64 queries by cache
      upd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