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诗意地张狂——读李磊油画、雕塑感言

去年阳春三月，李磊在杭州西子湖畔举办他的抽象绘画个展，让我为展览作序，我便写了下面这首小诗：

　　　　　　分明看见你，款款向我走来

　　　　　　我迎着你，张开双臂

　　　　　　转瞬间，你穿过我胸膛而去

　　　　　　悄无声息，像一阵轻风

　　　　　　多想把你拥入怀中

　　　　　　用颤栗的指尖感受你的温存

　　　　　　却见到轻盈的你，在我头顶

　　　　　　悠然飘飞，如一朵云霞

　　　　　　我的心弦早已被你拨动

　　　　　　浓浓的血脉已然与你相通

　　　　　　你的身影，朦胧而又异常清晰

　　　　　　近在咫尺却又显得那样遥远

　　　　　　我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梦

　　　　梦里只有你，像一首读不完的诗

　　　　　　我知道，我会不再年轻

　　　　　　但终有一天，我将拥有你

　　诗中的“你”，自然不是李磊的“梦中情人”，而是意喻他心目中的艺术。有朝一日能将艺术女神拥入自己的怀中，相信是每一位纯粹的艺术家最大的梦想。

　　李磊的抽象绘画，也直如一首首热烈奔放而又意蕴深厚的抒情诗。他十分注重在画面营造强烈张狂的光色视觉，将一些特殊的肌理融于光色的表现之中，并且着力以相对规整的色块和层次丰富、浸洇浮动的色彩组合成的“力态”和“情态”的互补结构，从而以一种极具创新意识、既有对立冲突又深蕴和谐、既富有哲理又充满激情的动态结构产生出巨大的张力，让人们从中意会出丰富的音韵、旋律和节奏。这是一种用笔触和图式构建的诗的语言，幻化出独具魅力的诗的意蕴，传递出富有诗歌内涵的审美境界，一个诗意的世界。在这个诗意的世界里，栖息着李磊的艺术灵魂。

　　我将李磊的抽象绘画称之为 “诗性抽象”。这是一种将创造激情通过有意识的自我控制和精心制作达到的完美的理性表述。这种理性并非没有感性，只不过这种感性是一种经过提炼和升华的感性，犹如古人写诗“吟哦一个字，捻断数根茎”的推敲过程。李磊通过对画面的惨淡经营，用一种近乎纯真形式的视觉趣味，将稚拙的天真、返朴归真的本我意志交融相生，抒发了一种被理性过滤的内心的诗化情感。苏珊•朗格认为，“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艺术作为一种特殊的表象性符号，有着自己独特的意蕴，这种意蕴就是人类情感。李磊的抽象绘画为我们呈现的符号，不仅仅是一种具有创新意义的绘画语言形式系统，更是在这种语言和形式背后所蕴藏的“形而上”的人类情感，一种人类生命模式的动态呈现，一种涌动着人类丰沛感情的诗的意境。

　　近一个时期，李磊开始涉足雕塑领域，在一个不算太长的时间里，涌现出一批天使形象的雕塑作品。一位抽象画家创作具象雕塑，多少有些出人意料，显得突兀。但是仔细想来，却感到这是一种颇有意味的现象。姑且不说实验性是当代艺术的最主要的特征，当代艺术家们几乎无一例外在多方位、多层次上自由地试验各种各样的观念、技法和材料运用的可能性，以自身的宽容性超越各种偏见，在内容和形式上无拘无束地探索符合自己艺术创作所需要的一切；仅从艺术的本质而言，一切艺术创造的过程，都是一种艺术抽象的过程，是一种能够表现动态的主观经验、生命模式和人类情感形式的过程。而通过艺术抽象过程所得到的，则是一种独特的、非物质性的和给人以美的享受的表现性方式，也即是艺术幻想。对李磊的雕塑也可作如是观。他的具象雕塑并非是一种抽象向具象的“回归”，而更应当看作是一种“互补”。何况他的那些天使形象的雕塑，在我看来也只是一种特殊的表象性符号。她们那种并不显现性格特征的木然表情恰是李磊刻意为之，意在摆脱因形象所造成的局限，而是作为一种被抽象化的具有独特意蕴的诗性符号，以获得更为深邃的审美意趣。

　　被康定斯基推崇为“现代灵魂艺术家的先驱“的诗人梅特林克曾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具有灵魂对美的那种兴趣和接受力。因此，几乎没有什么人能拒绝听从一个沉缅于美的灵魂的指引。”正是灵魂的这种禀赋指引着艺术家始终保持着亢奋激昂的状态，去追寻各自的诗意梦境。而不管是绘画还是雕塑，也无论是抽象抑或具象，只要能传达出灵魂的诗意就是纯粹的艺术。从李磊的雕塑和绘画中，我无不感受到他那为艺术颤栗不已的灵魂所传递出的诗意的张狂。置身于物欲横流的无梦时代，李磊却兀自做着他多少有些狂放无羁、恣肆潇洒、与艺术女神相拥的“白日梦”。真让人歆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