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雄:无意惊人 始终感人

        作者:奕品2021-10-18 08:00:40 来源:中国文化报

         孔雀家园 (国画) 145×368厘米 2017年 方楚雄


        岭南大地孕育了品格、精神与价值自成一脉的岭南画派。自20世纪初以来,岭南画派吸收中国各地及外来因素,通过长期融汇创新延绵至今,形成“折衷中西,融汇古今”的艺术主张和风格面貌,名家辈出,方楚雄正是岭南画派精神的守护者、弘扬者,他将岭南画派独有的笔墨方式内化为自己的文化基因并投射到作品中,其理念、技法、意境皆体现出源于地域性的文化认同,尤其是已臻妙境的花鸟画,吸纳中外表现技法,熔炼古今审美意蕴,在当代中国画坛独树一帜。

        日前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天地生灵——方楚雄的艺术世界”便以“天地生灵”为题,120多件代表作和手稿分为“生灵温情”和“天地壮阔”两个专题,全面而立体地展现了方楚雄多年来在花鸟画中的探索与思考。环顾展厅可以看到,方楚雄笔下的花木翎毛、走兽鱼虫,无不昭示着画家体察天地万物的盎然生机而营造出的一派郁勃活泼的生命境界。也许正因为如此,方楚雄的画为许多观众所喜爱,也有不少关于他的评论。迟轲说:“方楚雄不善辞令,温厚持重,而在艺术上却有着很高的悟性。”林墉说:“他无意于惊人,却决不放弃感人,他渴望的是淡淡中的温柔、清澈中的澄明,楚雄的画是温热而微笑的,因此给人生以美好。”李伟铭说:“他最大的成功在于调和了海派与岭南画派的技法语汇,并在动物题材的创作中,把这种技法语汇朝着‘写实’的方向推进到了一种精微的层次。”梁江说:“他所建构的,是以清雅为基本特征的艺术特色。”王璜生说:“他的画总是那么干净、利落、生动,富于聪明气。”

        且不论这些美术家、评论家的论说是否贴切,不妨先梳理、探究方楚雄是如何在自省、自悟中逐渐培养起艺术的自觉意识,探索出现代语境下极具个性的创作之路的。

        出生于潮汕平原的方楚雄,5岁起便得到岭东名家王兰若、刘昌潮的艺术启蒙。王、刘二位都毕业于上海美专,擅山水、写意花卉和动物,重视笔墨表现,他们对方楚雄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传统方面,即强调文人画的传统。上世纪70年代,方楚雄负笈于广州美术学院,接受了以素描、色彩为主的西画基础训练并得到了黎雄才、杨之光、何磊在山水、人物、花鸟三方面的直接传授。写实观念的陶冶以及造型能力的提高,对他个人风格的形成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凭借着对笔墨的理解与把握以及追求画面的写实性,方楚雄将岭南画派重视生活、重视写生、兼容创新的精神熔铸于自己的艺术道路。广州美术学院毕业后,方楚雄留校任教,开始将精力集中在花鸟画创作和教学。他多次深入山区、林场、森林写生。广东的鼎湖山,从化的梅林,海南的霸王岭、五指山,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古树苍藤、老干新芽、寄生野卉、山涧小溪,源源不断地提供给方楚雄创作的灵感和源泉。

        花鸟画能否表现时代气息,让观者真切体验到花鸟与人密不可分的关系,这就要求艺术家对自然、生活都有独到的认识和见解。而写生是画家认识生活、收集创作素材、锻炼艺术技巧的最好、最直接的方法。方楚雄说:“我觉得,对景写生,造型可以具体、典型,构图也可以不落俗套。但是我这种对景写生,不是简单地描绘自然。落墨之前,或写生前一天,我一定要先选景物。选定后再四周观察,选取最佳角度。角度不是定而不动,可以移动位置,多角度写生,这样画出来的才能比客观自然更美、更丰富。技法考虑成熟后再带笔、墨、纸、毡去写生。这种对景写生,已经带有很大的创作成分,回到宿舍再加工、渲染、充实。这样原汁原味的对景写生,可贵之处是带有艺术激情和生涩之感觉。我始终认为创作的激情是决定一件艺术品感人的首要条件。”

        显然,方楚雄从传统花鸟画的写生路径中寻觅到现代转型的创作模式。中国美术家协会美术理论委员会主任、《美术》杂志主编尚辉评价说:“方楚雄是位尊重写生、注重感受的花鸟画家,他的画作很少重复,绝不雷同,几乎每作都有构图与境界的新意。显然,这得益于他常年从现实生活中得来的画稿,并善于从日常生活的不经意处发现美感并提炼出隽永的诗意。”

        我们看到,他的花鸟画灵秀温润,削弱了理性抽绎的符号化特征而注入更多可感可触的意味,给画面带来了更多的现实感、现场感和现代感,充分张扬了花鸟画的现代性意义和价值。譬如,他画的《竹韵》尽量回避传统画竹的程式,但在铺满画面的青竹之中,依然遵循着线面布排的规则;他画的《卧龙松》虽枝干的虬曲生动来自写生,但搬进超宽的画面又必须进行结构重组,并以横而向下的枝干巧作构成。再譬如,他画的《参天》《鼎湖山中》《藤韵》《雨林聚珍》《叠翠》和《孔雀家园》等作品,是以热带雨林丰饶的植被为描绘对象,这对于传统花鸟画笔墨语言来说,无不具有全新的挑战性。但方楚雄却能于此梳理树干与丛枝、阔叶与针叶、藤蔓与气根的各种层次,并在画面上进行隐性的线面关系的重构,从而达到繁复而有序、茂密而疏朗的艺术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方楚雄突破花鸟画多为卷册小幅置陈布势难现大境的传统,创作了许多巨幅作品,画面中的物象丰富繁杂却安排得当、井井有条,精微中见广大,体现出极强的控制力。美术评论家郎绍君指出,以“工细”“写实”为特色的画家,很容易出现耽于描画而贫于表现的毛病。而方楚雄对此却有着清醒的认识,他采取的对策有三:一是调动各种手段强化鲜活的感受;二是从传统工笔画特别是宋画中寻找支持,着力于诗意境界的创造;三是适度加强笔墨表现力。他的一些以松、梅为表现对象的作品,如《月色》《听涛》《松》《古松》《山风》《月出惊山鸟》《幽涧戏鼠》《白梅》《岭南香雪》等在这方面表现得尤为成功。

        传统的花鸟画以动植物为主体,其中,动物最能与人沟通,但窘于“以形写神”的精微,历来擅长者不多。而方楚雄的一个亮点,便是画百姓喜闻乐见的动物,既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与环境依存,富于意趣和情境。家禽家畜,多活跃于朴素的田园,流露出生命的自由,歌颂着生活的恬静温馨。山禽猛兽,活动于大野长天、深山老林,赞颂着大自然的雄奇高旷。他画各种畜兽,既表现动物间的感情,更表现人的感受。幼畜的天真、亲子的深情、情侣的亲密无间、鹰虎的大度安详,无不是生命的感悟、亲情的寄托。

        “方楚雄花鸟画的新颖与清丽,不只源于他对表现题材的扩大,也不只在于他能以秀雅温润的笔墨转换南国花木,更在于他对当代花鸟画审美内核的精彩诠释。”尚辉认为,方楚雄通过自然花鸟表达的生态家园已成为这个时代人们精神家园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方楚雄的花鸟世界首先是对自然美的礼赞,是自然美的颂歌;其次是他的花鸟画并不停留于对自然的描绘,他对自然的讴歌在很大程度上表达的是一种生活态度,也即方楚雄画的走兽从来都不是表现其凶猛险恶的一面,而是表现其亲情、稚拙、嬉戏的可爱,如同人类之间各种亲爱友好。也可以说,点缀花木间的走兽禽鸟往往都以拟人化的方式来呈现人的情感,而这种情感都成为画面表达生活诗意的重要表情。

        当代花鸟画的精神意义还有可能继续突破与升华,达到一个新境界吗?在题材所限制的范畴内,画家能通过什么途径、在怎样的程度上获得突破?文人画家借花鸟画表现精神人格的途径还有无现实性和价值?现代艺术的批判精神和批判方式能否以及如何被借鉴到花鸟画中来?方楚雄对传承与发展花鸟画艺术具有教科书般意义的当代探索显然是对上述追问的最佳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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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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