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临安志》的递藏

        作者:吕芳2021-12-06 08:09:31 来源:美术报

        张宗祥藏书《小百宋一廛》中的宋刻本《咸淳临安志》

        南宋时建都临安(今浙江杭州),其时由官府修成并刊刻了三部志书,分别是《乾道临安志》、《淳祐临安志》和《咸淳临安志》,后人合称为“临安三志”。而《乾道志》与《淳祐志》修纂虽早,但其宋刻本已佚,只有最后成书的《咸淳志》宋刻残本尚存,极其珍贵。

        《咸淳志》一百卷,(宋)潜说友纂修。今宋刻残本见于著录的仅有三部:其一,由湖州陆氏皕宋楼流至日本静嘉堂文库(现存48册95卷,其中宋版78卷),《静嘉堂秘籍志》有载。其二,由杭州丁氏八千卷楼归至今南京图书馆(现存32册95卷,其中宋版21卷),《江苏国立图书馆在存书目》亦载。其三为聊城杨氏海源阁归至今国家图书馆(现有40册78卷,其中宋版49卷),杨绍和《楹书隅录》曾载。《中华再造善本》将国内两家单位的藏书分别影印出版,两部合一,除两者均缺的五卷外(卷六十四、九十、九十八至一百),能最大程度地见到国内存世宋本的面貌。

        《咸淳志》宋本生不逢时,出版之际正是南宋岌岌可危之时。查此志记事下限已至1273年(咸淳九年),可知其刊印当在咸淳九年或其后不久。而元军在1276年就占领了临安,三年后南宋王朝彻底灭亡。生在战乱之际的《咸淳志》宋版宋印的量必然不多。据元代《西湖书院重整书目》,此书的板片就保存在西湖书院,但未得到利用,到了明代初年,消亡殆尽。元明两代均无再刻,公私书目或不予著录,或语焉不详,足见它自出生起就濒临散佚毁亡的境地,宋刻日见稀少。

        宋刻本因其极高的文物价值、文献价值和审美价值,自明代以来日益为世人所重视,“寸纸寸金”之说就是形容宋刻本的。《咸淳志》是南宋官刻本的一个范本,除了在内容上精益求精,在形式上也堪称是艺术品,自然是藏家竞相收藏的珍本秘籍,而因其存量稀少,往往在朝代更迭,社会动荡之际,才能捕捉到它的一丝踪迹。而见于著录的三部残本中,除皕宋楼的这部被陆心源的后人变卖至日本,数海源阁藏的这部历经劫难最重。海源阁在1928年、1929年、1930年分别遭受国民党北伐军马鸿逵部、河北馆陶土匪王金发和河北土匪王冠军的劫掠与残毁,楼舍损毁,珍藏散尽。《咸淳志》也在这期间陆续遭遇厄运,散的散,毁的毁。王献唐目睹惨状后记述道:见其书零落,积尘逾寸。宋本《史记》残余一册,宋本《咸淳临安志》残余二册,均散置地上,与乱纸相杂。另据他了解,在王金发占领期间,其部一名土匪没有枕头睡觉,便将一函八册《咸淳志》拿走用作枕头,后来上司也要抢宋版书,他怕被查到,竟将这八册书一把火烧了。历代珍藏的宋版书竟然遭此浩劫。自此,《咸淳志》就如同一颗颗珍珠散入了茫茫大地。而各地书贾、藏家又开始了持久而艰难的搜寻和争夺。最终傅增湘、潘宗周两家收得了几乎一半的残本,而其余散落各处的尚有18册32卷,后来陆陆续续都归入了北京图书馆(今中国国家图书馆)收藏。傅、潘两家的藏本最终也都捐给了北京图书馆。

        浙江图书馆藏的这一叶《咸淳临安志》出自张宗祥的旧藏《小百宋一廛》。清朝著名藏书家黄丕烈给他的藏书楼取名叫“百宋一廛”。张宗祥收集了百余叶宋版书叶,并用木匣子给这些书叶盖了一座“小楼”,谦虚地名之曰“小百宋一廛”,在这座“小楼”里,他将这些宋版书叶按内容进行了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木匣上题有“小百宋一廛 癸亥五月张宗祥”。癸亥应为1923年。

        张宗祥于1919年至1921年任京师图书馆主任,负责整理故宫移来的、文津《四库》、敦煌经卷诸珍品在内的大量古籍,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此期间写下了“分明去日如奔马,收拾余年作蠹鱼”的联子。清末民初数十年战乱之中,大量古物毁于兵燹或流散,由此,寻书、募资、传钞、刊刻,成为当时许多学人的自觉,在他的手抄书自序中言:三十以后,方事雠校,与单君不庵、周君豫材、朱君蓬仙等,从事古籍。自三十五岁起,赵慰苍同年喜搜孤本,傅沅叔(傅增湘)先生富于庋藏,予亦乐此不疲,如入宝山,无所不爱……《小百宋》大致就是张宗祥在北京就职期间,陆续收藏的。他在新中国成立后将此无偿捐赠给浙江图书馆。

        张宗祥收藏的这一叶《咸淳临安志》,旁有他的题词:宋刻宋印。书叶版心中题卷次、叶码(该叶为卷二十六叶十一),上有本版大小字数,下有刻工姓名:德达,左右双边,单黑鱼尾,半叶十行,行二十字,小字双行同。它板式宽大,印刷精美,在书写和刻字风格上承袭欧体,字体端庄雄奇,楷法瘦劲挺拔,镌刻工雅,气息醇厚,令观者感到“书香”扑面而来。与《中华再造善本》中南京图书馆藏的同卷次同叶相比,馆藏的这叶版框边栏及字口没有断裂,墨色细腻坚实,而南图藏的版心处刻工姓名已模糊难识,相比,应较浙图藏的这叶宋版后印。而《中华再造善本》中国家图书馆藏的除了与南图共同所缺的五卷外,尚缺十七卷(卷二十六至二十八、四十六至五十九),因此缺少对比性。民国期间海源阁遭土匪烧掉的一函八册应为卷次相连部分,大胆猜想,卷二十六至二十八尚存人间,那么张宗祥或许当时在北平恰好拾得这沧海一粟。

        从张宗祥收藏的这百余叶宋版书叶可以见识到宋版刻书各种风格,是宋版书的集锦本,每一叶书叶的收集都饱含先生的苦心,每一叶书叶都有它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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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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