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晚霞|读齐白石生前最后的作品

壮丽的晚霞——读齐白石生前最后的作品

吴冠南
蜡烛在即将燃尽的最后一刻，会迸发出特别光辉的火花；太阳在下山前会呈现出比初升时更加壮观瑰丽的气势。而少数艺术家在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同样会在他们的作品中呈现出这种莫名其妙的物理现象来。李叔同一生作书法，但纵览其所有作品，最为精妙绝伦的却是在他生命最后时刻所写的“悲欣交集”四个字。而同样，黄宾虹最出神入化的作品，也是他在生命最后时期那些不落款、不盖章，舍弃了所有欲望的作品。 
齐白石老人生命最后的作品，无疑是这一物理现象的极端表现，在他的这些作品面世前，世人认识的是一个理性加功力的齐白石，而当终于有机会见到他这些最后的作品时，世人又见到了一个“神仙与魔鬼”融合在一起的齐白石。他谢世前为数不多的最后作品，如图例一、二、三，是花？不是花！是叶？不是叶！是鸟？不是鸟！是鱼？不是鱼！在仅仅一平尺左右的空间里，老人舍却了理念，舍却了名利，舍却了欲望，舍却了除生命以外的一切，只是用也许在他眼里已经不再是红、黄、蓝、绿、黑的颜色在自然地替代着他生命最后一刻的呼吸！如果用这几幅作品来与他生前的所有作品做比较，他其他的作品，一生都是在他自己设定的“似与不似”的框框里打转，只能算作是为他最后少数作品搬了一辈子的“垫基石”。虽然他一生的作品已堪称中国绘画的典范，但与他的“终极”作品相比，仍然是一种在理性框架里的笔墨劳作。
齐白石不愧是一个伟大卓越的艺术家，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他作品最后的辉煌上，因为这种最后瑰丽的火花，不会发生在每一个艺术家身上。与齐白石最后的辉煌相比，梁楷的恣肆、徐青藤的颠狂就显得力不从心了。齐白石作品最后的境界可以用“不可理喻”四个字来总结，当我们在拜读他这些最后的作品时，理性就完全失去了平常的能力。
作为艺术家我无法解释这一物理现象，就像科学还不能完全解释生命。纵观整个中国美术史，除了以上提到的少数几个艺术家外，齐白石以后仅有赖少其一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达到了这一境界。
理性之于人是一种幸运，因为是理性指导并创造了人类文明。而理性之于艺术却又是一种悲哀，因为是理性把艺术禁锢在了一个并非无极的思维范围里（思维有其自身的最终局限）。与以上伟大艺术家的最后作品相比，众多艺术家（首先包括我自己）的创作劳动，只能算是用笔墨勾勒、渲染着“不同的不规则图案”。这难道不是艺术家的一种无法超越又无可奈何的悲哀么？至少我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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