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情画意 道法自然——郭浩然的诗书画

        作者:核实中..2015-05-09 17:02:22 来源:中国国家艺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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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初夏,听说老同学郭浩然先生从黄山写生归来,特意约好见面。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专程去看望我的长生兄,按北京话说我们就是发小,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不过他现在定居北京,大名郭浩然(长生是他的字),已经是一名中国书画家了。我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小学时他就以善画著称,我见过他对着小人书画人物,主要是《三国演义》中的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三英战吕布。其他像《水浒》中的鲁智深,还有使双刀的扈三娘,还有《天仙配 》及《聊斋》中的一些人物,贴得他家满墙都是。后来他最出名的是看古书,而且到处借古书,主要是话本小说等。慢慢的他的语文课水平就相当好,甚至经常和我们的班主任讨论古诗词创作!这在七十年代,对于一个小城市的孩子来说,实在令人意外!我还记得他添了一首《满江红》词是写唐山地震的,其中有两句“一天星斗离罡位,万象阎罗降人间”,还引起语文教研室老师们的讨论,认为他思想太老,不像新时代的年轻人!于是他就尽量不再写这样的词句了。但他的作文却经常被老师作为范文抄写在操场边的黑板上。到高中时,我们一起考入一所省重点中学,那时候高考最重要,便见不到他画画了,但古诗词还在写,稍有印象的是一首抄写在教室后黑板上的《唐多令》。




        郭浩然作品


        果然,当我来到他的书房,满墙书架上还是以中国古书居多,这可能和他的专业有关,他以唐山地区文科第四名的成绩 考入复旦大学历史系,这在当时也是我们都没想到的,以他的成绩学最热门的新闻,法律,中文,哲学都可以,可他偏偏学了历史!而且放着北大不上(同班四个进了北大),偏要上复旦,还美其名曰,不爱扎堆儿。                                          


        他的书房不愧是艺术家的书房,除了图书,古今中外数千册,然后巨大的画案上、地上到处都是他的书法绘画作品。然后我们聊了整整一天,聊国学、聊诗、聊书法、聊绘画、聊宗教、聊人生,从离开大学走入社会这三十年!可能也是我们这一代人最重要的三十年!


        以下是我们的谈话整理


        福: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一九九一年你个人第一部专著《老子白话释秘》出版后的聚会,那时你专心于国学研究,现在还在做吗?


        郭:是的,还在继续中。其实国学贯穿着我们每个中国人的一生,五千多年的血脉流淌,即使再西化的忘了祖宗的中国人也不能剥离自己的血脉。不过那时我主要是因个人原因对道家文化发生巨大兴趣,所以先潜心于老子《道德经》,并以26岁的年龄就对这部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经典进行了解析,虽然今天看来颇有些稚嫩,但说实在的连我自己都为自己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捏了把冷汗。这就是那个时代,年轻人敢说敢干,反正只是个人心得。


        福:除了《道德经》你还做别的研究了吗?


        郭:嗯,书出版后,第一版印了五万册很快就卖完了,出版社又陆续加印了几次,于是出版社就与我联系,既然研究了老子,能不能再研究一下庄子、列子、文子?于是我就有开展对这三家的研究,不过这期间又发生了很多事,然后突然对《易经》发生了强烈的兴趣,但《易经》不愧有天书之称,要想对它有所成就或心得绝非易事。二十几年过去了,近年我想写一本关于《易经》的书,已经构思了数年却仍然未能成书。


        福:这二十多年你一直研究道家的学问吗?


        郭:当然不是。你知道我大学读的是历史,当时我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时候很多老先生还都健在并有课,譬如周谷城先生,蔡尚思先生,谭其骧先生,朱维铮先生等,这些先生的讲座中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学造诣极深,对我的影响也很大,因此在大学时我就已经通读了五经四书,尤其对四书很下了一番功夫,并记了很多读书笔记。


        福:可是你却在八九十年代转向了道学研究,儒道之间怎么取舍?


        郭:我对道家学说感兴趣其实来源于我的两位老师,第一位是我在大学的武术老师裴锡荣先生,当时裴先生是复旦大学体育教研室的特聘教师,我有幸拜在裴先生门下并成为入室弟子,跟了裴先生十几年。裴先生医书武俱精,为清末民初武当山的道总徐本善一脉的传人,传武当一脉道法,我因裴先生得其学。一九八二年,裴先生又介绍他的挚友浙江湖州的金子弢先生给我,我因而又得以再拜于金先生门下,系统学习金先生所传的武当一脉道法武功。金先生本名爱新觉罗.溥寰,满清皇室嫡系,因个人婚变于一九二九年上武当山紫霄宫欲出家修道,并拜徐本善道总大弟子李合林先生为师学习武当道法武功。后因战乱下山到上海,与裴先生因同出武当而结缘。解放后金先生隐居于湖州。得以拜在二位恩师门下是我的终生之幸。金先生曾教我一句话,令我终生难忘,他说,自古从没有不忠不孝的神仙,读圣贤书是正理!我由是而知儒道从不曾分离,儒家也讲修身养气,所谓身在魏阙,心存山林。


        福:我记得在九十年代你曾在某杂志上发表过一篇名为《未来之易》的文章,我记得你说应该有五种《易》,分别为过去的《连山易》、《归藏易》、《周易》以及未定名的“现在易”和“未来易”。


        郭:是有这篇文章,发表在当时的一本名为《潜科学》的杂志上。这只代表那时我在认真阅读和研究《易经》后所萌发的一点心得和体会,不值一笑。不过这二十几年来,倒是一直在《易经》上下功夫,《易经》博大精深,可能需要一生的时间。


        福:可是近年来你怎么又迷上了书画呢?


        郭:你知道我小时候就喜欢书画,而且中国自古就有文人画的传统,古人说“画者诗之余,诗者文之余,文者道之余”,由于爱好由于自身的许多特殊际遇,于是我就在研究国学之余潜心于笔墨之中,也是一种特殊的乐趣吧。


        福:我记得你小时候只画一些小人书上的人物,后来再上中学时兴趣小组中画了一些素描和速写,这对你后来学画有帮助吗?


        郭:是啊,那时候纯粹出于兴趣,就是想画,也没人教。自己先拿铅笔把小人书上想画的人物对着放大,画在白纸上,然后反复修改,直到看上去比较像为止,然后再用毛笔描下来,然后在上颜色。先画简单的,逐步再画复杂的,从人物到建筑物再到动物,总共画了有几百张吧。那时候,最得意的就是画完得到家人和邻居们的夸奖!然后接着再画,所以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现在最庆幸的是,中学参加了素描兴趣小组,使我稍微具有了一些造型基础,这也是我一个非科班出身的人也能画一些较工细的作品的愿因。


        福:你后来有专门学过画画吗?


        郭:我上大学时,时间较充裕。而且学校里也有各种学生自发组织的学会。不得不说复旦大学是一个极为开明的学校,学生可选择的学习内容很多。我第一个选择的是学习武术,从而认识了学校专门请来的武术大师裴锡荣先生,他是沧州人,咱河北老乡。先生七十多岁了,特别喜欢提携后进,那会儿在上海复旦的学生还是很吃香的,很快我和裴先生就处得非常好并被收为入室弟子。裴先生为中医世家,而且书法很好,他见我十分喜欢国画就问我愿不愿意认真学学,我当然求之不得。一九八三年吧,裴先生把我带到上海花鸟画名家吴野州家中,吴先生看了我以前画的一些东西,就说行吧,既然学就认真点。那时候我可忙了,每天清晨起来先去练武功,上午上课,午饭后回到寝室开始练书法,下午如果没有专业课就画画,先学梅兰竹菊,期间还专门去看过画展,跑上海的朵云轩看画,还随裴先生到著名画家程十发先生家买画。画了一阵,吴先生就给我讲,梅兰竹菊虽说是画,但主要是书法,必须要把字写好,关键是掌握传统笔法,篆隶真草都要练。我点头应了,可是心想这得多麻烦啊!那就先专门练书法吧,后来就去的少了。后来有了女朋友就更没心思花时间搞书画了,不过由于女朋友支持练武,一直到大学毕业始终追随裴先生习武,并帮他写了很多文章和几本关于武术方面的书。




        郭浩然作品


        福:这也不算专门学画吧?后来有专门学过吗?


        郭:大学毕业后到北京工作,由于在科研单位工作时间仍然很充裕,女朋友也不在身边,就又想学画,经李子鸣老先生介绍认识了北京的老画家王硕成先生,拜王先生为师学山水画。王先生家住西城区翠花街,离我宿舍不远,我就一周两次到王先生家学画。王先生号老硕,人很风趣,画却极认真,他画的是传统四王一派的路子,讲究渴笔入画,勾皴擦点,经营布局,一笔不苟。我从树画起,到各种山石水口泉瀑坡滩,学了两年,期间将《芥子园画传山水篇》临了一遍。一九八六年夏天,南京我师兄董欣宾(他学武的师傅路凌云先生是我师伯)和亚明先生到北京筹备在中国美术馆办画展,我就请假陪他顺便帮忙,陪他和亚明先生夫妇住在京西宾馆,每天看他和亚明先生作画,同吃同住一个多月,并陪他去拜访了钱绍武先生,真真受益非浅。他们那就是纯粹学院派的路子,画得很快很随意,印象里亚明先生的画气魄很大,并不讲究书法入画,而是对经营布局很用心。董欣宾则很讲书法作用,以山水为主也画人物,临走时给我留了十几张画,后来基本都被我送人了。如果说专门学画,这次也算专门认真学画了吧。可惜时间也不算太长,其间我又迷上了写诗,然后北京就发生了八九年六四运动,学画的事就耽搁了下来。


        福:后来你又学过画吗?


        郭:这后来就写作,修道,娶妻生子,生活的压力很重,也就没有专门的时间再去学画了。直到开始玩古董时,通过朋友认识了河南的温力宪先生,通过他的大写意人物画,才又勾起了我画画的心思。因为我小时画过人物画,这时才发现原来人物也可以这么画,于是虚心观摩温先生大写意人物画的笔墨技法。画了一段时间,也参考了温先生的老师李世南先生的画,并上到李先生的老师石鲁先生的画,我发现自己还是偏爱传统的山水画。于是就专门在山水上下功夫,再把《芥子园画传》临习了一遍,然后专攻清初金陵八家之首的龚贤,认为他的画气息浑厚,有一种雍容肃穆的庙堂气。而且他有《课徒稿》传世,技法有章可循,这一画就是三年,期间大量的读书观摩宋元明清古人的作品,古人中尤喜元吴镇和明沈周的画,也作了一些临习。



        福:学画这么久也画了这些年,你对自己当初没选择学画后悔吗?


        郭:恰恰相反,我很庆幸没有专门学画,没有成为学院派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福:这又是为什么呢?


        郭:根据我这些年对中国画的理解,现在所谓学院派所教授的内容,与实际中国画的内涵相去甚远。这涉及到中西方审美观念的不同。现在学院派的教学大纲基本上是学习西方美术的教学体系,先学写实造型,然后再进行具象的山水花鸟人物等,当然也穿插一些书法或写生的训练。这与传统的中国画教学完全不同。首先,传统的中国画,即使是工笔画也必须先进行书法练习,当然这对于古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从四五岁童蒙入学即开始执毛笔,学习书法用笔同时也进行了线条和点的训练,如此十几年下来他们对毛笔的掌控力可谓炉火纯青,就是普通工匠也驾轻就熟。我曾到山西永乐宫临习壁画,那些画显然出自工匠只手,可是线条的质量极高,结实而流畅,有些线拉长几乎两米而无停滞顿挫!这对当今大多数画家是不可想象的。其次,中国的书画艺术源于中国的文化,主要是诗书,此两者贯穿中国文人的一生。书则经史子集诸子百家,诗则有《诗经》、《楚辞》开始洋洋两千年,这是中国文化的主流,书画则为中国文人诗书仕途之外业余之事,即使是以卖画为生的专业画家,也无不在画中贯穿着中国文人的诗书气息。中国画家最羞耻之事可能就是被人笑没文化吧。可是现在专业美术院校却根本不教中国传统文化,试想这样学出来的人,他们画的所谓国画又怎么能称之为中国画呢?因为根本没有中国人文精神内涵!前两年我看过一篇文章,是采访原中央美院教授梁树年先生的,文章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九十多岁的梁先生老泪纵横的说,我有罪,我没能把真正中国画道统传下去,我有罪!这就是近几十年来的中国画教育!所以,我很庆幸,我大学学了历史而且长期保持书法的训练和诗词创作,至少没有偏离中国画的原始轨道。


        福:当代应该也有中国画大师存在吧?


        郭: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据我所知所谓“大师”只是当代的说法,在古代一般只用来称呼出家人。中国古代的画家们从来也没人敢自称“大师”,或脑残的接受别人称为“大师”,因为这与中国一贯的人文精神相悖。现当代所谓“大师”们,要么中西嫁接,要么自创技法,胡涂乱画,多为欺世盗名、利欲熏心之辈!


        福:那就没有几个有杰出成绩的高手吗?


        郭:当然也不是全没高手,黄宾虹、张大千可谓其中之佼佼者,一个理论精,一个技法深而已。


        福:你怎么看现代大家所推崇的文人画?


        郭:哈哈,现在几乎大多数画画的人都认为自己画的是中国自古一脉相承的文人画,其实恰恰相反,绝大多数却与文人画不沾边。记得傅抱石先生是这样界定文人画的,首先能文,其次人品高尚,再次画工精湛。这只是他的一家之言,受时代所限,也无可厚非。但对此我不敢苟同。前面已经说过,所谓文人画,即是中国画中所流露的一种人文精神,一种文化情怀,一种自先秦以来始终贯穿于中国人血脉中的文化意识和审美观念。从唐代王维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开始,到宋代的米芾、苏轼的大力发展,广大的文人士大夫阶层遂成为中国画的主流。元代进入异族统治时代,大多数文人不愿做官,遂寄情于书画,多隐逸之流,于是涌现出元四家这样的杰出画家,中国画进入了真正的文人画时代。再经明朝董其昌的大力提倡,中国画的审美也以古雅疏淡为最高境界,所谓“逸品”最高。


        首先画画的多为经受过诗书教育的传统文人,这些传统文人都是自幼童蒙入学开始接受中国传统国学教育,熟读四书五经旁及诸子百家,中国文化的价值观、审美观贯穿他们的一生,是谓中国画的主流。至于人品高尚,颇不尽然。众所周知,董其昌官声不显,精擅钻营,晚年为恶乡里纵子行凶,下场不佳,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中国书画历史上的巅峰人物。至于画工精擅与否,这与个人的修为有关。有人以诗书为主,作画不过爱好,故多“逸笔草草,聊写胸中逸气尔”,有人则以画为主,自然画工精湛,关键是画中所传达的文人气息。西方人说,西方的绘画是科学的,而中国的绘画是哲学的,诚哉斯言。


        而进入现当代以来,尤其是建国以来,我们的美术教育和审美体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绝大多数的画家作品中基本上再也看不到那种传统的文人气息,更别提什么诗书画统一的境界了。尤其书家、画家成为一种职业以后,绝大多数以书画作为赚取名利的工具,又怕自己被人说没文化,所以处处标榜自己是文人画,故作高深,百般丑态,令人作呕而已。




        郭浩然作品


        福:你的话语一阵见血,是否太尖刻了,会得罪人的。


        郭:我活了半辈子了,既不想在某某体制中混饭吃,更不想以此跑江湖卖画糊口,何必在乎那么多!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罢了。


        福:古人说:“笔墨当随时代”,现在新时代是否当有新气象?


        郭:其实笔墨仍然是那个笔墨,只不过时代变化,艺术家终究是人,是带有时代气息的个体,自然带有时代的烙印,所以当代的艺术家们其实根本不必追求所谓的“文人画”,完全可以用传统的笔墨开创出属于自己的风格和特色。当然,这个时代多姿多彩,追新出新和创新,五花八门层出不穷,何必非要标榜自己是“文人画”呢?没文化也可干大事,古人不是说“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吗!哈哈!


        福:我可以把这看作是一个冷笑话吧,现在有些人以“活在当下”为座右铭就是此意吧。


        郭:“活在当下”很有意思,无比真实,很有些赤裸裸的气概!确实,他们可以这么说,过去终究是过去了,未来天知道是什么样?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活在当下活好现在,天经地义。这就好比一个赤膊大汉站在街中心,大声说老子只管吃饱喝足,哪管它洪水滔天!


        福:原来你是这样理解这句话的,确实有点那个意思。不过这显然背离中国文化传统了。


        郭:是啊,不过毕竟这是一个无比多元的社会,也总会有那么一些不一样的人,我称之为有良知的艺术家,他们更知道珍惜中国文化的传统和传承,更珍惜血脉中的人文精神,更看好中国文化的未来,因此而孜孜不倦的追求和耕耘着,中国文化的精髓也必将因他们而延续和传播,我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


        福:中国向来有诗书画统一之称,我知道你很早就学古诗词创作,后来我又读过你发表的一些现代诗,现在你又回到了古诗词创作,这在你的画作上经常见到,这中间经历了怎样的过程?


        郭:小时候学古诗词纯粹是受古书影响,古书上经常有大量的诗词作品,读了觉得特别好,就学着写一些。根本不遵循严格的平仄韵律,纯粹好玩而已。上大学后开始认真读了一些诗词格律方面的书,才算稍窥门径。大学毕业后到北京工作,那时正是朦胧诗高潮时期,也结识了一些有名的现代诗人,便也开始写现代诗和小说。当时以郭也的笔名发表了一些作品,也与别人出过合集,但在九十年代后就再也没写过现代诗了。近年来又开始写一些格律诗,主要是题画诗。


        福:嗯,我确实看过不少,印象最深的是一首题写安徽天柱山古松的诗,“一树横斜一树直,梦里依稀醒后痴。人间自是多歧路,何必临风襟袖湿?”


        郭:呵呵,谢谢你还记得。


        福:古人说“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不是诗词与绘画之间联系很深啊?


        郭:自从唐王维以后,中国画家基本上都是由文人士大夫担任,所以追求诗情画意是自然而然的事。诗是无声的画,画乃有情的诗,诗所未能尽言则画宣之,画所未尽之意则诗补之,这正是中国画的特色,也是所谓文人画的由来。龚贤说“画者诗之余,诗者文之余,文者道之余;不能诗,画无理,因知书画皆士人之余技,非工匠之专业也。”充分阐述了传统文化中诗与画的关系和作用。当然宋以来的院体画除外,他们基本都是服务于宫廷的专制画家,只有签名的权利,画上多无诗作。至宋末元初赵孟頫提出书法入画,所谓“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与八法通”,诗书画才开始真正融合起来,以后则成为文人画的标志。近代以来,张大千以后,画家基本上都是职业画家,能自作诗并书法过关的画家已经很少了,至于有些人自我标榜为文人画或新文人画不过是个笑话而已。其实在文化史上,诗比画的地位更高也更难,影响也更大。诗直接触动人的心灵,一首好诗的影响力更为深远,甚至会影响一个民族的文化发展。而画则远远不能与诗相提并论。而且题在画上的诗词,多与画面所表达之景物有关,这也是题画诗的局限性。


        福:你的诗中好像总是有一种沧桑感?这就是阅历的沉淀吗?


        郭:是啊,我这前半生经历的事情太多了,是非成败聚散生死都发生在身边,从文革的后半程开始,这几十年来的沧桑变化实在难以言说,古人说“诗言志”,有感而发,所以诗中有些感慨和唏嘘也属正常,说是经历或阅历也可。


        福:可是你的画中却看不出一点颓废或荒芜,反而透露着一种勃勃的生机?


        郭:这与我信仰道教并尊崇道家的理念有关系。道家重生,我母校的校名理念也是这个意思,“旦复旦兮,日月光华”,生生不息之意也。老子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你看其中有四个生“字”。其实我作画时也并没有刻意如此,但画作完成后自然就如此,这就是道的作用,不期然而然,莫知至而至,道法自然而已。


        福:我看你的画上几乎都是自己题诗题款,你对自己的书法是否也特有信心?


        郭:信心还是有的,再说老话不是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吗,一个画家如果连提笔写字也不行,那还真是一个笑话。说实在的,我在书法上下的功夫确实比在画上多。一方面我的老师确实得了书法的传承,另一方面我确实觉得书法比画更难。


        福:是吗?可是我看现在是个人都敢自称书法家!而且到处给人题字!


        郭:确实如此,这种事比比皆是,每天都在发生。


        福:你能说说对书法的理解吗?


        郭:我认为我们现代所谓的书法其实是一个很大的误会,与古人的书法有着很大的区别。在古人来说,童蒙入学开始,毛笔将伴随他的一生。可以说他们从幼年开始就接受笔法的教授,基本笔法早已驾轻就熟。可是为什么古人中反倒是书法家很少呢?我个人认为这大概有三方面原因。第一个原因首先是有条件,古人记载汉张芝练书池水尽墨,洗砚台把池水都给全染黑了,后来元朝王冕有诗说“吾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也说的是这个事。像这种痛下苦功练字的人和事例数不胜数,那么这些人靠什么生活,谁来供养他们?且不说笔墨纸砚,就家中的洗砚池也不是普通人家所能具备的。至于请名师教授的费用,购买古人或名家法帖的费用均都不菲。所以想有志于书法,就必须具备这样的条件。而具备这样条件的就必然是中产阶级以上或富贵人家,而这样的人家在科举才能出人头地的古代,一定会教育子侄必须以科举为第一要务,而书法则只能兼顾。


        其二,就是天分。千千万万读书人个个能写一笔好字,但仅仅是写字而已,如果能把写字提升到书法的境界,那必然是具有一定的天分才能在千千万万人中脱颖而出。


        其三,就是传承。有了条件,具备一定的天分,如果没有一定的传承光凭自己瞎写,那绝对成不了书法家。书法家一词,在古代那绝对是很神圣的一个名词。但凡能写字的读书人,莫不以此为荣。元赵孟頫说“笔法千古不易,结字因时相传”,这里关键就是一个“传”字,古人为得传授呕心沥血的例子比比皆是。只有具备了以上这三个条件,还要再加上几十年的努力,才有可能成为书法家。可是现在人呢?具体情况不用我多说了吧,对于我们这些从小拿钢笔和铅笔的人来说,想成为书法家就的话就得下更大的苦功花更多的时间。当今社会所谓的一些书法家们,也许可以扪心自问一下,他们到底下了多大功夫?得了什麽传承?怎样成为的“书法家”?


        福:看来你对书法有自己独特的领悟,那你又是怎么学习书法的呢?


        郭:独特领悟不敢当,一得之见吧。关于书法学习咱们起步都是一样的,从上小学描红开始,不过我受益于读古书,在书中得知世上原来有书法家。大学期间又遇到一个擅长书法的老师,这才开始认真学习书法,可以说起步很晚。不过有幸的是,得到了一个传承。我的老师裴锡荣先生出身于一个中医世家,生于1907年,幼读私塾,书法是童子功。抗战期间他在武汉行医,结识了国民党军管会一位名叫陈康的先生,陈先生的舅公是晚清书法名家张裕钊的弟子。陈先生书法造诣极高,得到了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的赞赏。陈先生曾著有《书法概论》一书,于右任先生为其题写书名。陈先生见裴先生敏而好学,遂将张氏所传倾囊而授,从执笔、书姿、笔法、结字、气脉到书道养生,可谓理精法密。裴先生甚为宝之,可惜他后以医武著称,并不以书法名世。


        福:我也知道张裕钊的大名,他是曾国藩的弟子。可是他的书学传承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样子。能介绍一下吗?


        郭:没错,张裕钊是曾国藩的弟子并创出以南宫体为代表的书学体系。康有为称其“集碑学之成”,推崇有加。康有为在《广艺舟双揖》中评赞说:“湖北张裕钊,其书高古浑穆,点画转折,皆绝痕迹,而意态通峭特甚。其神韵皆晋宋得意处。真能甄晋陶魏,孕宋梁而育齐隋,千年以来无与比。---吾得其书,审其落墨运笔,中笔必折,外墨必连,转必提顿,以方为圆,落必含蓄,以圆为方,故为锐笔而必留,为涨笔而实洁,乃大悟笔法。”康氏自身的书学成就且不论,但他对张裕钊的书法评价还是颇为中肯的。关于书法理论前人的著作实在太多了,张裕钊本人并没有留下专门的书学著作,只有二十六字箴言传世,这就是“名指得力,指能转笔,落纸轻,注墨辣。发锋远,收锋密,藏锋深,出锋烈”。张裕钊传人众多远播日本,所传授内容是否一致今已经不可考,但我经裴先生得到的传承分为以下几个步骤:一、养气法,每日清晨即起活动筋骨吐纳呼吸,然后炼养丹田之气,通过特殊方法使其充溢四肢直到指尖。张先生一代大儒,首传此养气入书之法实来源于孟子,即孟子所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也”,又谓“气以直养而无害”。此法除了气质和养生的作用外,在书法上的直接作用就是可将气冲溢到手臂中,由肩到肘到腕到指尖,分别对应书法中的挥臂书、悬臂书、悬肘书、悬腕书和蝇头细书,熟练后全可气脉贯通。二为执笔法,为龙睛式。三为书姿法,分别为站姿、坐姿和壁书姿。四为运笔法,开始学书不允许先写字,而是先练线条和点画,再进而扩展到各种笔画,包括永字八法等。最后方为选帖,即由篆书开始到隶书、楷书、碑书、草书、行书。非二十年以上不能小成,至于到大成境界并进而开创自家书风,非毕生努力皆为妄谈。


        福:我现在明白你为什么说现代书法是一个误会了。


        郭:是啊,如果没有得到正确的方法并经过如此系统的长期训练,就以书法家自居并到处标榜招摇,不过是名利二字作怪而已。


        福:听君一席话,对传统的书画艺术确实有了不一样的体会。作为老同学更关心的是你会经常描绘家乡的山川景色吗?


        郭:也会,不过这些年回去的少,感觉来了就画两张。其实我对家乡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每次回乡路过家乡的山与海,都会拨动我心底最敏感的琴弦,我曾画了一张家乡的秋色,题诗为“故园风物几度秋,韶华易逝今苍头。幸有山川堪入画,画成遣我一生愁。”


        福:诗写的真情动人,感受到了你对家乡深沉的爱。聊了这么多,对你的在诗词、书法、绘画上的艺术追求也算有了基本的了解,尤其是你对传统文化的坚持更给人深刻印象。祝愿你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取得更好的成绩。


        郭:与诸君共勉吧。



        郭浩然小传


        郭浩然,字长生,1964年生,河北唐山人,毕业于复旦大学历史系,当代道教书画家,现定居北京。


        其受家庭影响,自幼习文练武,好古成癖,长时间专研国学,取精用弘,对儒、释、道、易经五行等文化领域有研修。在大学读书期间,曾师承拜裴锡荣、金子弢,系统修习二师的武当嫡传拳功、医术和道法,出版有《老子白话释秘》《长生健康学》及《未来之易》等专著。


        另自幼酷爱书画艺术,遍临历代精妙碑贴,年长后师从著名国画家吴野洲、王硕成学习山水,谙其真谛,汲其精华,画风深醇隽永而透飘逸洒脱,别具文人气韵风采,成为当代书画苑中之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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