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庆龙自述 | 怀乡季节

        作者:陆庆龙2025-09-09 09:09:39 来源:网络

        《冬雪-盱眙乡村之二》丨布面油画丨30x40cm丨2025年

        我出生在江苏苏北里下河地区一个小村庄的普通人家,四个孩子,排行老三,少时身体孱弱,性格内向、敏感。记忆中,老屋前枣树果实累累的时候便是欢愉的时刻。年少的岁月是清贫、快乐的,记忆中的玩耍总充满了野趣与童趣,可因个头不大,与小伙伴嬉戏的时候,势必总是占下风的。

        绘画的爱好源于自己的涂鸦。曾多次因上课乱写乱画不专心听讲被老师批评,并告知家长后换来父母的斥责,但有记得有一次,一位从苏南下放到我们村小的张老师看到以后,却给我很大鼓励:画得很不错,坚持就会有出息,再不济将来也可以写门对、画门神来养活自己的。于是,一发不可收拾。记忆中最忙碌的日子是年三十,在乡邻们的催促声中写下:六畜兴旺、一日三斤百日肥之类的对联,因为那时候猪圈的对联是买不到的。给邻里帮忙,并没有报酬,比较好的境遇是留下几张红纸,笔墨总得自己倒贴。相比于长辈的辛劳与其他兄弟姐妹长于劳作,我的体弱与不善农活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年少时,我特别希望自己不务正业的绘画能补贴家用并得到家人的另眼相看,过年前临摹门神与老虎之类的年画,在瑟瑟的寒风中,把自己画作摊放在地上怯生生地等待买家光临,可是画作从来也没有卖出过,记得最多的评价是:门神表情不够凶狠,贴在门口是不顶用的。持续几年,鬻画为生的梦想基本是从来也有实现过。但画笔倒是一直没有放下。

        家乡是典型的苏北农村,这里没有名山大川,甚至连小土丘也难得一见。纵目远望,河网交错,田畴纵横,茅屋或半瓦房屋点缀其中,每家门前是有打场的,被碾子压得平整而光滑,备着收割的时候晒稻子、麦子用。场边有各式树种,以梨、桃、葡萄、枣树为主。篱笆上缠绕着扁豆藤,丝瓜顺着搭好的架子爬到树上、屋顶,做饭的时候到了,母亲们在门前、屋后自家的菜地里摘上一些番茄、豆角。孩子们到高高的草垛旁,扯上几抱稻草,一会,家家房屋的烟囱上面便是炊烟袅袅了。

        门前的小河里常常有鱼儿和蝌蚪的身影,码头周边是孩子们最乐意但被父母禁止玩耍的地方;屋后有猪圈、鸡圈之类,鸡鸭白天并不进圈,屋里、室外时时能见到鸡妈妈带着一群小鸡在悠闲散步的身影。

        夏天是最热闹的,各家都搬出小桌子在门前开饭,人们开始端着饭碗走来窜去,粥是一样的,萝卜干、腌菜之类的小菜基本上家家都有。偶尔有饺子、包子之类打牙祭的美食,是要在邻里分享的。大人们唠着家常,孩子们一边吃饭一边嬉戏,中间还时时夹杂着母亲教训孩子的叨叨声。

        那时候,天色湛蓝,溪水清澈见底,树上总是枝蔓缠绕,茅屋低矮错落,村路曲曲弯弯。这一切恍然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中、梦中。

        如今的家乡再也找不到少年的景象了,老屋因为扩宽马路不见踪影,一排排规划整齐的二层小楼已经初见城市的端倪。在日新月异的变化中我发现记忆中的故乡变得遥远、模糊,发现自己似乎找不到回乡的蜿蜒曲折的小路。

        在一丝迷茫、失落与惶恐中,我开始寻找那些没有被现代工业、农业侵袭的乡村,寻找那存留着故乡气息的春色、夏夜、秋意、冬韵。在那里,和留守的老人们闲聊今年庄稼的收成,孩子们在城市里打拼的辛劳还有孙辈的学业和梦想;在那里,感受着田野、村头、池塘、小路和农家的灯光在无声无息、飘飘洒洒的白雪的包裹中所呈现出的宁静和安详,突然心里产生白居易描绘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冲动。

        对故乡深深的眷念,已经化为根植于内心,融汇在血液中的牵挂,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将农民、农村作为自己的表现对象,在田头、路旁、屋里,用自己的画笔记录下人们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和这片变化中的土地。在我的心里,他们不再是客观的视觉存在,而成为浓缩了情感、精神和文化信息的载体。于是,在画布上我勾勒着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表现着他们的迷茫、忧伤与想往,呈现着逐渐离我远去的温暖低矮的房屋、松软的草垛、阳光下开阔的田野、随风摇曳的芦苇……;不知不觉中,观察、记忆和幻想融为一体,它们在我的心中会合、沉淀、发酵,最后喷涌而出。这是怀乡的季节,我回到了失落许久的年少岁月,找寻到了那份始终缠绕在心灵的最深处,摒除了现代化所带来的激荡和喧嚣的孩提时代的宁静、温暖的记忆;带着那份浓浓的乡愁,我将继续在画布上寻找着自己的精神家园。

        (文/陆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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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静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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