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闻杜鹃(作者:王为政)

        作者:核实中..2009-08-10 11:02:06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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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至深夜——准确地说已是凌晨,窗外的马路上早已没有了过往车辆的呼啸和行人的喧嚣,隔街相望的霓虹灯不再闪烁,左邻右舍也沉寂无声,北京城整个儿地睡去了。这时,只有这时,才感到身心的极度松弛与宁静,这个家,这间书房,似乎才真正属于自己,可以不受干扰地做点儿事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鸟鸣,仿佛极其遥远却又极其清晰,极其切近却又极其轻柔,那抑扬顿挫的4个音节,天籁般无法用乐谱和文字记述。

        我吃了一惊,视线不禁离开了书页,迷惘中不知自己的耳朵是否出现了“幻听”,盼望它再来一次。果然又来了,这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切近,好像就发自我的窗外!刹那间,一种异样的情感袭上心头,仿佛回到了阔别的家乡,眼前是火红的榴花,灿黄的杏儿,随风翻滚的麦浪,嫩绿欲滴的稻秧,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清香,大江南北回荡着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割麦插禾!割麦插禾……

        “割麦插禾”是江浙一带对那天籁之音的诠释,把与人们的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的节令农时谱入那4个音节,活画出一幅初夏时节繁忙而恬美的田园风光。北京人却说那鸟儿唱的是“光棍儿好苦”,世俗得似乎过了头,与那美妙的声音搭不上界了。动物学家则为那鸟儿起了一个平实却又富于情趣的名字:四声杜鹃。说它平实,是因为那4个音节的鸣叫确是这种鸟儿最重要而且无可替代的特征;说它富有情趣,纯粹是我的联想——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词牌《八声甘州》,那杜鹃的啼声又平添了几分“对潇潇暮雨洒江天”的冷寂和幽远!

        在我国的大部分地区,萧瑟寒冬是见不到杜鹃的踪迹的。每当春末夏初,它才从遥远的热带、亚热带飞来,提醒勤劳的人们赶快“割麦插禾”。而它自己,却又相当的懒惰,懒到了连自己居住的巢也不肯花气力去筑。通常是雌杜鹃先把蛋下到地上,再去寻找现成的巢,如果柳莺、伯劳、喜鹊之类恰巧离巢觅食去了,杜鹃便乘虚而入,把自己的蛋叼进去,还把人家的蛋取走一个。母鸟觅食回来,巢中的蛋一个不少,毫无疑心地继续孵蛋。十几天后,小杜鹃破壳而出。它比同窝的雏鸟出世早,食量大,长得快,力气猛,羽毛未丰的翅膀胡冲乱撞,把养母的亲生儿女一个个顶出巢外,活活摔死。而它的养母竟然痴心不改,仍然辛苦地出外觅食,一口一口地把这个冤家对头喂大,直到它翅膀硬了,远走高飞。古人所说的“鹊巢鸠占”,指的就是这回事,但把杜鹃误为斑鸠了。

        鸟儿之间的恩恩怨怨,好在人们并不计较,没有以道德评判代替科学分析,以感情代替政策,还是把杜鹃划归为益鸟的范畴,因为它专吃为害树木和农作物的松毛虫,其他鸟类却对那浑身毛刺的形象望而生畏。当然,人们爱杜鹃,还因为它那斑斓的羽毛,它那美妙的啼声……

        久违了!自从我离开家乡,在北京已经居住了40年,这漫长的岁月中似乎再没有听到过杜鹃的啼声。现在,“割麦插禾”的呼唤突然出现在耳畔,我仿佛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榴花红了,杏儿黄了,麦浪滚滚,稻秧青青,又该“割麦插禾”了!

        我站起身,急急地走向窗口,探出头去,想看一眼久别重逢的朋友。

        窗外是浓浓的夜,天空如墨,楼台如墨,林阴如墨。看不见杜鹃的身影,只听见它的声音渐渐远去,融入朦胧的夜色,终于又杳不可寻。然而那啼声却给了我无限慰藉,仿佛方寸之地的书房大大扩展了,凭窗远望,凝眸处不再是一座拥有常住人口一千多万、流动人口三百多万的城市,而是无尽的原野,宁静的春水,而我正置身于湖中的小岛上,倾听着绿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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