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遮掩灵魂激荡-----解读党震《灰色寓言》系列

水中或岸边的女性，木讷而空洞的眼睛仿佛无声诉说尘世的无常之劫；深浅难测灰色的水，枯井般空旷而迷茫的天，草丛旁半遮半掩的窥视者，让人深陷于一种莫名的静谧而不安。党震的《灰色寓言》系列水墨画隐约将我们带到一个幻觉的世界，无法解读玩偶般女孩眼神中任何秘密，在党震看来，越是中性不明确的可能越耐人寻味：一群花样青春而又被现实挤压的群体，她们间或手持空网的意象，隐喻现代人理想与幻灭、囚禁与解脱、限制与自由、磊落与卑琐。在层层叠叠、欲说还休的矛盾欲望背后激荡呼号。

党震作为73后经过美术学院系统教育，接受过传统的专业训练，也感受过时代变革带来的物质和精神上冲击的典型代表，在他的作品中无论是线条还是色彩，都凝聚着与以往艺术家不同的判断：他不再是盲目对传统的完全否定与颠覆，而是自觉自省地以独特的文化视角，切入当代水墨画艺术创作实践。在继承博大精深传统的同时，打破中西、古今的固有学理思维模式，融合当代艺术中多元、宽泛的艺术语言和形式，注重个人内心情感的宣泄和生命体验的表达。

党震的《灰色寓言》系列水墨作品在题材上，不再是文人雅士的趣味或政治宗教的说教，更不是苏联教育体制下遵崇的“现实主义”，他摒弃以往多见的莳花弄草、山情水境的习作趣味，而是将题材的视点聚焦到更为广泛的生活范畴，对他熟稔都市生活镜像的记叙或描摹，借用抽象、隐喻的手法，透过抒写人物形象静谧的沉郁，以自嘲、反省或者批判的方式映照所处的时代，呈现城市内在节奏的律动。他以浪漫的情怀，执着建构自己的绘画语言系统：既不完全对传统自然观追思，也不对景物做直接表现，以一种与现实若即若离的态度作“在场”的悠游，既贴近生活的实相，同时也保持着与真实的距离，借鉴西方抽象手法，重视画面布局与经营，由现实引发，进而关照画面构成的抽象因素及形式美感因素，着力于描绘整体架构，使作品游离于抽象具象间，从容调度众语喧哗的画面元素，不动声色中奏响自己惊心动迫的时代心音；同一题材的数组绘画作品，反复象征意味的描绘手法，表达着画家内在真实感触。

在党震看来，笔墨纸等材料绝非他表达的限制，他总能得心应手地提取某些与当下感觉相契的元素，使笔墨效果能够恰切地附着于他所表现的物象。在他的画面中，形象塑造是线条、墨与色彩综合运用的结果，形象的塑造透露出“有意味的形式”：《灰色寓言》系列水墨作品的用笔用墨突破古人的藩篱，时断时续的用笔纵横捭阖，扭曲而破碎的墨色，一反中国传统绘画的唯美特征，颠覆变革传统笔墨程式，让人心旌动荡，在笔的运行和墨的渲染过程中，渗透进他的意绪，使笔墨形态成为心理情绪的外化而不是一种简单的造型技法。从他的用笔和用墨中，他从不炫耀水墨技巧来表明传统功力，也不会贴上前卫的标签来显示自己与众不同，我们可以感受到一种从容不迫的心境，犹如一个讲故事的高手娓娓叙来，甚至故意用一种从容的口气和舒缓的节奏---这绝非对恣意的否定，而是有意识地探究---这种笔墨感觉是独特的，由此，他刻意钝化水墨的随机性，从而为画面的控制性赢得空间。正是这种技术性的要求使得党震选择纤维较粗且洇晕速较慢的“高丽纸”，使得水墨和色彩在粗纤维高丽纸上有节制的随意性，从而满足对于“塑造”的要求，以达到画面薄的特征和内心追索的趣味，在色墨情绪性发挥中，使得内心的敏感情愫有效地介入现实生活中，并表达出来。呈现对生活具有独特视角的理解、对现实的感受、对精神的追求。

由此，与其说党震的作品描绘的是当代都市生活的景象，不如说他描绘的是当代人的精神图像。在他的水墨表达中，在新的精神时空中将自然与现代社会进行有机结合，从而达到一种超越时空的精神境域，表达出与自然内在底蕴相暗合的精神寓意。党震化解传统的笔墨范式，水墨的淋漓渗化营造具有个性张力的空间意蕴和结构意蕴，从中寻找出了与当下体验契合的因素，在色墨的情绪性发挥和人物形体结构相对严谨的均衡之中，使人物形象得以浮现并与社会背景相得益彰，从而也使得古典式的感伤情愫有效地融入到现实生活人物寂寥无奈中，渲染出一幅幅人类现代性精神失语的生存图景，体现了当下中国社会文化心理转型的特征，也意味着“70后”新生代画家正在建构属于自己的艺术经验。

不可否认，党震的作品存在客观而对立的矛盾。党震属于内省型的艺术家，《灰色寓言》系列水墨作品反映出一种生命活力与颓废并存、希望与彷徨齐飞的情调。现代都市人的各自为战、精神呆滞以及无所归属的情状，被他敏锐地捕捉。与众不同的是，党震并未一味突出这种城市人的精神恍惚，而是在表现这种迷途状态的同时，寄托了个人的思考---天使的迷离、飞禽的栖息---无不暗喻当下都市人情怀的寄托，人物与场景充满着偶然与必然同时，形而上作理念的高亢表现，形而下亦不单纯流于自然主义的描摩，他执着叙述与抒发个人独特领悟的，支撑着绘画的其外在形态与内在结构。难以言说的隐晦与清朗的韵味杂陈其中，如诗如歌般精微地表达了人的个性化状态与集体性宿命的矛盾与统一。

整体来看，党震的《灰色寓言》系列水墨作品，是他“近距离”感受生活中人物“状态”之后的选择，这些人物的现实处境，与他作为知识分子的心灵有真正的共鸣。这也是当代艺术介入社会和日常的必然结果，党震的“在场”，不是一个旁观者偶而介入，而以传统文脉、现代感受、中国现实以及个性创造这样一些维度，构建《灰色寓言》系列水墨作品中的精神和人性，使一种本土的水墨文化意味得以在当代水墨艺术中薪火相传，在静谧遮掩下激荡灵魂的内心呼喊，彰显党震获得了当下的重量和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