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大有裨益”——靳卫红访谈(作者:徐盛)

        作者:核实中..2009-12-21 14:22:59 来源:网络

        人物介绍:
        1989年毕业于中国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中国画专业,现为美术杂志《画刊》编辑部主任,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博士生。作品多次参加国内外艺术展览并被国内外收藏家收藏。艺术论文及作品发表于各类艺术杂志。

        《艺术经典》:可以和我们谈谈您的成长经历吗?
        靳卫红:我的爸爸是个基层的画家,他不仅是个画家,也是一个从事写作的人,他那个时代的人,用他自己的话来话,叫做大抹布,意思是什么都能做。在他的要求之下,我也是什么都学,画速写,画水粉,画国画。我爸爸这代人,艺术观念是写实的,所以特别强调临摹和写生的功夫,我很小的时候,就临摹过很多东西,十多岁起,画了很多年速写,我爸爸训练我画速写的能力,这个对我创作至今仍起很大作用,对造型我可以轻轻松松地,完全是靠这些功夫。我们家里有一些藏书,也属于我成长的时代不易见到了东西,我临摹过不少。
        爸爸对传统文学有非常好的修养,他让我背诵了很多古人的诗词和散文,还读了不少的中国明清白话小说,我很喜欢宋词和元人小令,这对我的审美观和情感方式培养有很大影响,总的来说,我受的教育偏向中国传统化,所以,在考大学的时候选择中国画专业好像是一个自然。
        现在看来,我读的南京艺术学院中国画专业是没选错的选择。南艺的中国画教学,在我看来,至今都是最棒的,而我读书的那个时候(1985年)也正是一个黄金期。“新文人画”的代表有不少都是南京艺术学院的老师,他们给我们同学上课的时候,不仅传授技术,也让我们理解传统是什么,要知道,在那个时候,讲传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常常有人说传统这两个字,但这些人并不懂传统,他们说的传统实际就是比较写实的作风而已,所以,南艺这样教学是难能可贵的,毕竟传统中断了那么多年,很多人已经没这个意识了。也因此,南艺的中国画教学思维比较活跃,不仅是老师和同学之间交流一些问题,更多的是同学之间,高低年级的同学之间互相交流,这个对我培养出了一种对传统的情感是很大益处的。
        我一直没有放弃水墨画,即使实验我的出发点也依然在这个材料上和中国的文脉上,这和我的个人历史还是很有关系的。

        《艺术经典》:有人说美女博士就是第三类人了,您除了包含这两项之外,还是个有成就的艺术家,资深的编辑,在繁忙的工作中如何才能保持各项平衡呢?
        靳卫红:“第三类人”,我也听过这种说法,完整的说法是世上的性别分男人、女人、女博士。这个实际含义到底是什么不言自明,不能算是抬举。暂且不理会这里面褒和贬,这个“第三类人”的说法有意思。这说明了中国社会对知识女性的一种看法。钱钟书先生的小说《围城》里,方鸿渐的父亲,一位乡绅,对儿子的婚事发表过这样的意见:“中国的女人念了几句书最难驾驭,男人非比她高一层,绝不能和她平等匹配,所以大学毕业生只能娶中学女生,留学生才能娶大学女生,女人留洋当了博士,只有洋人才敢娶她,否则男人至少是双料博士。总之,嫁女必须胜吾家,娶妇必须不若吾家。”可见,这样的说法有其源流,不是今日始。
        知识女人都是男人教出来的,最后男人又不想承担这个后果。男人要架得住女人,这是中国社会里一个比较基本的关系需要,事关男人的面子问题。知识女性,有时候成为了一个危险的东西,因为她动摇了这基础,也会伤了这个面子。所以,“第三类人”,无疑,我觉得是从一些伤了心的男人那里创造出来的,还是佩服他们的智慧,以四两之力拨千斤而化腐朽为神奇了。对于这个说法,我不要去批评这个说法,我只想从中看到一些心态。
        “在繁忙的工作中保持平衡”,这个实在谈不上了,因为我老是在找平衡,我画画是因为我必须画,做艺术家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是我放不下的事情。做编辑是我的工作。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平衡好了它们。我只觉得做画家帮助我做编辑的工作,因为创作的状态帮助你了解其它的艺术家;做编辑也帮助了我的绘画,因为编辑的身份导致眼界开阔,不像一般的画家容易限入一个比较狭窄地对艺术的理解。这两者并不矛盾,相互依存。

        《艺术经典》:谈谈您对品位的看法?如何提升个人品位?
        靳卫红:每个品位只属于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品位。如果你的品位和你没关系,那么这个品位不是属于你的,你在受别人的影响。品位的本质是一种修养,一个人要想提高自己的品位,只有先提高自己的修养,修养搞高了,鉴别力就会提高,品位自然就出来了。品位不是造出来的东西,它是你的影子。或我们可以转换一下,把品位变成品质。比方说时尚这个东西,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它影响,十年前流行的东西,现在看你会觉得不太对,这就是不知不觉我们受了时尚的影响,你再标榜自己独立也逃不开这种影响。你一直要有判断力明白你和哪种时尚和谐,你又应该知道如何回应不和谐的时尚。这大概是一种比较难以树立起来的品位,因为这个需要有非常独立的见解。无论在日常中或是在艺术中,我们都会碰到这些问题,它会时时地考验我们的判断力。

        《艺术经典》:出席重大场合时,都会选择怎样的打扮?
        靳卫红:这个我很难回答。人们对艺术家总是网开一面,很宽容。看心情穿了,反正你怎么穿都成,穿错了也没关系。

        《艺术经典》:现如今有许多品牌都开始出艺术牌,您是如何看待品牌和艺术家的合作?您是如何看待艺术与时尚的关系的?
        靳卫红:艺术家与时尚合作由来已久。比如说,达利与化妆品、安迪?渥霍与化妆品,甚至与家居设计都有过合作,他们的妙想给时尚带来新的活力,事实上,时尚一直在从艺术家那里汲取灵感,艺术家本人就是带领时尚的人物。这样的例子很多。将来艺术与时尚会更加紧密。

        《艺术经典》:您的眼睛很漂亮,为什么不选择隐形呢?
        靳卫红:我的眼镜说起来很有意思,以前太好了,许多年保持在2.0的视力,怎么用都用不坏。我的阅读习惯非常不好,常常卧在床上阅读,一个姿势维持好长时间,最后,颈椎被搞坏了,但是眼睛还是非常好。前两年开始,看远处有点模糊,查了一下,是近视了,度数很浅的,都不好意思说出来,那些度数深的近视人说,呵,你这也算近视啊,夸张吧。但对于我这个以前眼睛太好的人来说,这个很影响我,我常常看不清远处的红绿灯,看展览离稍远一些也看不清作品。不得已戴个眼镜吧。但总的来说,眼镜不是我的东西,所以我也想不到戴隐形的眼镜。

        《艺术经典》:那天在茶社,吴鸿老师说“跟着靳卫红点菜肯定没错,你看她多会点”,我也觉得您挺懂得享受生活的,能和我们谈谈您最近的美食体验吗?
        靳卫红:我喜欢在外面瞎吃吃,探索着找一些特别的菜,渐渐朋友们会说,吃饭啊,找靳卫红啊。
        我平时对食物没那么多讲究,我家的保姆做的饭菜,只要能让我把饭混下肚,我就觉得不错。不过我对美食是有兴趣的,这也算不上什么特别,中国人嘛,有几个没有这个兴趣。我出生在淮扬菜的故乡,属内陆之地,离海也不算太远,自古为鱼米之乡,物产丰富,有烹饪的传统和系统,讲究做菜是比较普遍的事情。即使在物质很贫瘠的时代,还是经常听到邻里们讨论一个菜的具体做法,上至大宴,小至一碗面条。比如说,小公鸡煨汤,到底是用油煸炒一下再入汤,还是直接入汤更香?炒干子,需不需将干子在入油锅前下水汆一下使它口感更嫩,等等。听到类似的讨论,不吃也是很享受的。淮扬菜总体来说比较清淡,这让我想起一位四川的朋友曾说,你们江苏没东西吃。吃惯了味道浓烈的川菜的人,是找不到淮扬菜的乐趣的。淮扬菜是名满天下的,但实际上,现在市面上的淮扬菜已经不地道了,有名无实。原因大概一方面是改革淮扬菜,新菜成了一种风尚,另一方面有些厨师根本不明白什么是淮扬菜,完全是应景。举个例子,有一道菜叫做“平桥豆腐”,我在很多饭店的菜单都看到过,这本是一道烩菜,但常常被做成一道清汤寡水的豆腐汤。我老想对朋友们解释这道菜的妙处,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我说得天花乱坠,样板总令人失望。通过这道菜可以了解到这个厨师对淮扬菜到底有没有理解,当然一般情况下,很多厨师对“平桥豆腐”根本弄不明白,其实他们弄不明白的是淮扬菜里一个比较特殊的烹饪方法。
        在淮扬菜里,有一种类菜式称作“羹”,在烹饪的方法上叫“烩”,既不属于烧,也不属于汤,是介于这两者之间的,常常用高汤做汤头,加入各种如干货,或时蔬类,最后调入豆粉变成浓稠的羹,不可太稀,不可太稠,可以用山药、豆腐、宛豆苗、青菜、蘑菇、皮肚、鱼元、乌仔鱼、甲鱼等等做主料,花样奇多,做法不一而足,有些材料可以拼配在一起,而有些则可独立上阵。一般的传统的淮扬宴席上是先上八到十个冷菜,然后就开始上烩头菜,头菜一般选料比较重磅,偏荤一些,份量比较大,接下来是炒、烧类,再接下来又是烩菜,一餐席总要配上三四个烩菜,这些烩菜常常偏素一些,吃来又香浓又不腻,它可淡化了前面吃的太实在的菜肴,又与后面即将上来的泱泱大汤形成区别,是淮扬菜里区别其它菜式的一个重要菜式。我刚才说的“平桥豆腐”也属于此,它听起来简单,实际上除了豆腐之外,配料是相当考究的。汪曾祺先生在《冬心先生》里写宴席上的菜单,其中有“鲫鱼脑烩豆腐”,什么是鲫鱼脑烩豆腐呀?就是“平桥豆腐”,平桥是地名,即平桥的鲫鱼脑烩豆腐,汪先生算得上也是我的家乡人,对这个是很清楚的。以前奢侈的做法里面的配料是用高汤和鲫鱼脑,当然,现在可用其它的替代。因此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倾向于保守的,一方面由于思乡的缘故,另一方面觉得本来这个菜已经被做得没有什么余地了,再怎么改进似乎也是画蛇添足。
        享受生活,是一句说起来轻,活起来重的话。爱美食,是享受生活,但只是一个很局部的事情,真正的享受生活是你能把自己踏实地放到这个喧闹的世界里,任凭这个世界千变万化,你仍然能够保留着一些自己的乐趣。比如说,在没饭吃的时候,喝粥你能够感到有趣,不悲戚。在有饭吃的时候,也不要暴殄天物,让食物和你各得其所。古人云“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就是这个意思。

        《艺术经典》:不同年龄阶段对生活的看法会不一样,您能总结一下您的生活观吗?
        靳卫红:年龄不同,遭遇的事情不同。每个年龄有一些基本的事情,最好这些基本的事情在该年龄段被解决。生活有它令人快乐的一面,也有令人烦恼的一面,无论过什么样的人生,这两个东西相辅相成。我们不遇见这个事,就遇见那个事,这是人的宿命和无法回避的,这就是人生。我的年龄还不够资格来总结什么,心得还是有。人生越活越不容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觉得自己变得理解力强了,也宽容了。我们活在人世,不能免去世俗,我们又活在一个没有信仰的时代,所以难免被世俗拖得筋疲力尽,又无法脱身。这不是我们个人的烦恼,是人的烦恼,否则就没了从古至今诸多的叹息。富贵和功名,一直是考验着人的两样东西,我们被这两件事弄得团团转,我们去追求它,因它而欢喜,也因它而烦恼。“富贵三更枕上蝶,功名二字杯中蛇”,古人明确地告诉我们这些是什么东西,是虚幻的,是身外的,但是我们还是参不透。事事都得,难免过得太累;事事不得,又难免太失落。但人如果只能被世俗牵着走,最后只能随波逐流,我们刚才说的那个品位不会产生在随波逐流当中。唯一的办法是多学习,学习知识,学习别人好的人生态度,多反躬自问,我们到底需要什么。人时时都会处在一个选择的路口,选取一个平衡点,让生命活出一点兴头来,又不要太强求自己。我以为,这样会是一个总体比较愉快的人生。
        好好学习,大有裨益。如果这可以称得上是我的生活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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