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岁起步的地方——我从艺50年家乡汇报展自语

        60年前的农历纪年也是丙申,是个猴年,这年的6月12号是我的生日。今年选在这个日子在家乡举办我的个人汇报画展。也是为了在这个有意义的轮回节点上,回顾一下自己所走过的人生之路。

        说到从艺50年,似有夸大艺龄之嫌,有人说难道你还能是十岁就开始从艺么?因为不少人是从入大学或毕业后才开始走上艺术道路的。而我却是三岁开始画画,十多岁即为我所生活的这个小县城里的不少单位画大批判专栏和领袖像,开始换饭吃了,并且有了对艺术的最初理解。

        据教育学者观察大多数孩子都是从小喜欢涂涂画画的,但面对这个眼花缭乱的多彩世界,许多孩子的兴趣点很快就转入了其他方面。也许是我的天性执着罢,却是认准了一条道再苦再难也永不改其初衷。我自三岁在县城幼儿园小班的图画课上第一次拿起铅笔、蜡笔后,就再也没有放下。只不过在以后的岁月里,蜡笔不断变化为水彩笔、油画笔、碳素笔、毛笔等。画纸也由小本子陆续变化为电影院海报、戏曲舞台布景、案头连环画、街上广告牌,直到今天的盈尺册页或丈八宣纸。

        画到后来发现那支铅笔和小本子还时常地存在,但是内容和形式却在不断地变化着。那是我的速写本,一本一本地伴随了我50年。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画由挂在自家墙上欣赏到挂在教室里作示范画,后到挂在邻居及朋友们的客厅里百姓欣赏,再到挂到各种展览会的展厅里与同行和大众交流,直到后来成为了国家博物馆、美术馆的收藏品。这中间记不得经过了多少次艰辛与痛苦、多少次欢乐和汗水,但今天回望这些所有的是非与恩怨、苦乐与悲欢,如今都化为了往昔的淡然云烟,远去的足音留下的唯一履痕即是今天的这些作品。它们是我情感的真实记录,是修为的自然展现,更是岁月的生动印记。今天,把这些代表我每个探索阶段的画面连缀起来伴随着50年来对艺术的思考,以及这些光影留痕的老照片,压缩成我生命历程的艺术空间,一并在这儿奉献给我可敬的家乡父老。

        人类的一切活动从大的方面来讲可以说都是文化的表现。比如说秦朝的百货大楼及百姓生活今天还能看得见吗,留下的是货币、户籍制度;大唐的盛世高歌、两宋的雕栏玉砌今又何在,留下的是唐诗宋词之绝唱;三国赤壁、汉代风云何处寻觅,留下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千古往事一篇词。我们漫漫数千年中国历史上更迭的无数王朝可能大家都不记得了,留下的只是《史记》或后人记载中的一段文、一句话——这就是文化。

        艺术是文化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我这辈子只是从事了一个艺术中的小小分支而已。一支毛笔伴随了我的悠悠岁月,我书斋的画案上有一对自撰联的镇尺:“六尺画案容天地、一支柔毫写春秋”,这就是我艺术人生的写照。作为孔子后裔,我深知“文以载道”之使命及俯身躬耕之道理,所以15年前我的艺术馆在青岛落成时,蒯馆长约我在大门上撰副对联,我写的是“立身据德而游艺,安命敏行且讷言。”  

        我体会人一辈子不管干什么都是一个修炼,境界高低各有不同在于悟性,入门形式亦各有异殊在于机缘。但“小技亦能通大道”,所以这50年来随着我生命的历程、人生的阅历及内心的感悟不同,对于艺术的理解也在不断地递进而升华。

        现将这五段生命历程的“从艺心得”摘录如下:

        10岁:画画真的挺好,在这里是自由的。能使我少了许多歧视、多了很多夸奖。在这里老天爷是公平的,因为你投入多少功夫就能得到多少回报。

        20岁:在生活的道路上我曾经设想过无数种生存方式,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绘画,我将不知自己会干什么。

        30岁:济南这座城市是以经和纬的编号来为南北不同方向的马路命名的,据说河南郑州也是如此。比如山东美协就在纬二路经六路117号,这使我想到人的一生及一个画家的发展也应有自己的座标。一个画家要以历史的回溯与传承为经,以当代及世界的学术视野为纬,从而找到自己位置的交叉点,确定自己的艺术座标,而且这个座标锁定的越早越好。

        40岁:政治是一切的统领,但太冷酷;经济是生存的基础,但太现实;科学是进步的阶梯,但太严肃;只有艺术才能牵动你心底的浪漫,使你能在冷酷、严肃、现实中生活得愉快、睿智、轻松。

        50岁:一部绘画史就是一部视觉图式不断变化、审美精神不断递进的历史。从这个角度讲,一个画家要想在这个历史上留下痕迹,就要有独立的思考和独到的见解,为后世留下以前的画家所没有的审美式样和艺术观念。历史只能留下这些为数不多的创造者,而他们的大批追随者却都是影子,其所有价值只不过是扩大了创造者的影响而已。

        60岁:艺术是什么?就像问幸福是什么一样,好像没有什么标准的答案。我从前以为艺术是人民生活的赞歌,后来认为艺术是个人心灵的呐喊。现在认为艺术是时代精神的折射。那么,作为一个艺术家,他艺术生命对后世穿透力的长短,在于其是否站在了所处时代的制高点上,用自己的作品代表这个时代告诉后人了些什么。

        我三岁时,在幼儿园的一个偶然机缘第一次看一个手巧的阿姨画画,未曾想这竟成为了我一生的职业。

        我怀揣画笔离开了生我养我的这座鲁西南的小城,走向了远方。今天又带着这支笔及所画的几十年的画,惴惴不安地回到这当初起步的地方,为的是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看看画、阅阅卷,同时也叙叙旧、聚聚情。

        2016.05.15于深圳旭生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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