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14次中日韩文化部长会议的配套项目和“中日韩艺术节”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中国、日本、韩国联合策划的“和而不同——2023中日韩工艺展”近日在韩国历史文化名城全州展出。
“和而不同”在展览语境中被解读为“多样性中的和谐”
，它指向三国工艺和谐发展、共存共荣的未来路径和可持续发展的未来价值。展览通过陶瓷、金属、漆器、纤维和玻璃几个共同领域，和石雕、人形、韩纸等三国特有领域的作品展示，清晰地呈示出中日韩工艺在文化溯源、技艺创造、工艺理念和美学风格上的“和”与“不同”。
于陶瓷，中国的德化白瓷、釉下青花与韩国的粉青沙器，以及日本的色绘瓷器清晰地记录着以中国为原点的陶瓷文化和陶瓷工艺的传播；于漆艺，亚洲漆艺术是专属于东方的文化标签，中国的雕漆、犀皮漆与日本莳绘和韩国镶嵌漆器虽亦同源共流，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底色；于金属，中国的铜胎掐丝珐琅与日本的锻金和韩国的金属镶嵌工力悉敌、各有精彩……三个工艺美术强国的文脉相近，工艺同源，且彼此影响，却因民族个性、审美观念、材料技艺和造物理念的不同，而保持着鲜明的民族特色和本土特征。
中国工艺：立足于传统的当代表达
“以文化叙事”是贯穿于中国作品的重要特征。在不同工艺和材料的承载下，“瓷”“纸”“水”“石”等中国文化表征符号元素反复出现，于微妙关联中隐含着深沉、强大的文化力量，透溢出创作者的文化情怀和文化自信。16位中国艺术家来自“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和学院派两个重要创作群体，前者以传承中的杰出创造赓续传统，将工匠精神与时代审美融入传统工艺的当代转化。如甘而可采用徽州传统犀皮漆工艺制作的《红金斑犀皮漆葵瓣形攒盒》，将传统攒盒造型提炼至线条洗练，还创造性地在犀皮漆中添加金箔、朱砂等物，使漆面不仅纹理如行云舒卷，还焕发出古犀皮漆器不曾有的美妙色彩和光泽，工致典雅且不失现代美感。作为当代工艺创新主力的学院派群体则不断从传统文化基因和工艺智慧中获得能量和启示，将新的语言、材料、工艺、技术和当代艺术观念代入创作，建立传统与当代的链接，也拓宽着工艺美术的界域。白明的《线释水》将水的万化之态抽离成单纯统一的青花线条，在硕大的瓷胎上生成抽象、自由又具有中国文人品格的视觉图像；张翀的玻璃作品《迹·问月》则是对“水”意象的另一种现代阐释，他巧用粉烧玻璃技法表现“水中月”的传统图像，完成对“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诗境想象和塑造。中国艺术家将丰厚的传统文化资源内化为创作的动力，通过文化隐喻、跨界表达等形式进行着工艺的当代性研究和探索，成为展览的一大亮点，也代表着中国当代工艺美术未来发展的其中一个重要方向。
韩国工艺：体现历史价值和现代性的和谐均衡之美
17件韩国工艺作品强调“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韩国工艺理念，“旧本新参”的制作方法，以及将传统材料与现代工艺实践和创作相结合的工艺之路。被视为韩国民族文化重要象征的漆艺是作品展示的重心，韩国漆艺家郑解朝的两件大体量的漆艺作品，以抽象的造型和极简的形式，对漆材料、色彩和形式进行了本质性探索，充分体现出韩国当代漆艺创作的艺术和技术高度；金属工艺作品则侧重传统技艺和地域文化的结合，手工锻造的银器和铜器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泽和气息。而无论是漆艺还是金属工艺，都进一步凸显出螺钿镶嵌技艺自唐代从中国传入朝鲜半岛后，与当地文化和工艺长期结合发展所形成的特色和成就。陶瓷作品中的白瓷“月亮罐”和“粉青沙器”皆源自朝鲜时代，其单纯简素的独特美学特质因得到“日本民艺之父”柳宗悦的极力推崇而被世人珍视，是韩国工艺追求“和谐均衡之美”之重要体现。以韩纸为载体的设计转化作品展现着传统材料丰富的表现性和传统资源的设计价值，本次展览的展陈设计也深度融合了韩纸元素，与展览举办地、韩国全罗北道全州在韩纸制作上的重要历史地位形成呼应。
日本工艺：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与交融
在东亚区域内，日本工艺最先受到西方文明的冲击和影响并进入现代化进程，
20世纪20年代又通过开展“民艺运动”，进一步引发对“民族性”的深刻反思和“工艺现代性”的探讨，走向传统与现代的融合之路。16件日本作品由“公益社团法人日展”和“公益社团法人日本工艺会”两大艺术团体共同提名，二者分别是具有116年历史的“日展”（“日本美术大展”）和以保护和发展日本优秀传统工艺为宗旨的“日本传统工艺展”的组织者，恰恰代表着日本现代工艺和传统工艺两大方向。因此，参展艺术家中既涵盖室濑和美、十四代今泉今右卫门、藤沼升、大角幸枝4位作为日本“重要无形文化财保持者”的“人间国宝”，也包括宫田亮平、春山文典等重要的“日展”工艺美术类入选和获奖艺术家。作品通过对莳绘、琉球红型、陶瓷、人形、锻金、竹工艺等具有历史地位与艺术价值的日本传统工艺的现代解读，传递出日本工艺崇尚自然、寂静、朴素的美学观和严谨不苟的工艺精神。他们擅用技艺和天然材料捕捉自然世界的瞬间，以示对自然的尊重，如以传统“布目镶嵌”工艺表现云霭、海浪的金属花器，以“莳绘”工艺表现树木美妙肌理的漆器，以及描绘花卉百态的织染作品和陶瓷彩绘作品等等；另有现代金属雕塑、现代陶艺等类型作品，在造型、观念和艺术性上显现出现代性探索的深度。
在展览策划过程中，中日韩三方不约而不同的提取和呈现了本国工艺中民族个性和本土特征最为强烈和鲜明的部分，使三国作品即便是同台共置，其文化属性和面貌特质也清晰可辨。
（作者系中国美术馆副研究馆员）
